直到这个时候,吕文才明白,《咖啡时光》并不是4V电影,而是一部日本电影。
是日本松竹会社专门邀请侯孝闲专门去日本拍的,演员也都是日本人,主要是为了纪念小津安二郎一百周年诞辰……
吕文是一脸懵逼,纪念小津安二郎,拍一部他的纪录片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找侯孝闲拍一部无关的电影?难道因为两人的风格相近?
其实总有人说,侯孝闲就是4V的小津安二郎,他一直在模仿。
可能有些镜头语言确实如此,但两人电影的内核其实完全不同。
就拿视角来说,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几乎没有女性视角,而侯孝闲的电影,几乎都是女性视角。
视角不同,又怎么能说是同门同派呢?
两人电影的风格也不同,虽然看起来都是隐忍,但隐忍之间,亦有差别。
小津安二郎的隐忍有点老派绅士的味道,他明知道克制和隐忍是反人类的,但依然为了所谓的坚持而隐忍。
侯孝闲的隐忍有点江湖派的味道,角色是为了所谓的普世价值观和道德观在隐忍,甚至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桥段。
如果说像,吕文觉得贾科长和侯孝闲更像一点,但两人也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侯孝闲喜欢反思历史,而贾科长专注批判现实……
所以在吕文眼中,找侯孝闲拍小津安二郎的纪念电影这事就是扯淡,纯粹地外行指挥内行。
倒是合理,全世界范围内,投资方大多是外行,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烂片了……
不过吕文还是要感谢侯孝闲来捧场,不管人家是不是来捧他的场……
侯孝闲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头没什么区别,说话很慢,脸上总是带着笑,握着吕文的手,说着客套话,“你是一个好演员,有机会一起合作。”
吕文完全没当回事,这种客套话大家都会说,他连连客气,表示《咖啡时光》上映的时候一定过去捧场。
侯孝闲笑笑没说话,这也是惯例了,国外的电影节上,中国人通常都会抱团,互相捧场,不然人家侯孝闲也没必要来,他和金基德可没什么交集。
贾科长和赵韬自然也来了,就坐在吕文身边,他们其实也很好奇,吕文去韩国拍了一部电影,听说还差点丢了,他们太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一进放映厅,贾科长就有点酸了,因为《空房间》的上座率明显比《世界》要高,外面还有排队买票的呢,甚至有人举着牌子要买黄牛票。
吕文乐了,“老贾,别灰心,人家又买广告,又帮忙宣传,我们什么都没做,上座率不如人家也很正常嘛。”
贾科长笑着摇了摇头,他参加了这么多次电影节,还能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自然不需要吕文来安慰他。
吕文顺势转移了话题,“版权卖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贾科长就不困了,别看《世界》才首映两天,在影评人口中褒贬不一,但在观众和片商眼中,还是不错的,可以卖票房,所以海外版权卖得挺好,按照贾科长的说法,乱七八糟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个100万欧元。
这可就是一千万人民币!吕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世界》的成本就这么回来了?
贾科长笑了,吕文知道贾科长在装逼,大概意思是,这就是老子的实力,不然凭什么老子能一直拉到投资?
只是吕文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等拿奖之后再卖?”
贾科长笑着摇摇头,“先不说《世界》有没有机会拿奖,就算有,充其量就是一些边角料奖,拿了也没多大意思,不一定能多卖多少钱。而且万一有什么黑马出现,原本想买《世界》的片商,转过去买别的电影了,我们不就赔了吗?”
听贾科长介绍了一下,吕文才搞明白,原来他一直都有一个误区,并不是拿了奖的电影就能卖出好价钱,也不是参加了电影节,就一定能收回成本。
片商买文艺片电影的版权,主要考虑两项因素,一是导演的名气,二是电影在电影节期间受不受欢迎。
至于能不能拿奖,还真不是什么重要考量因素,除非能拿大奖,比如三金或者评审团大奖。
王朝的电影也拿了几个边角料奖,为什么还是卖不上价?
一方面是他在欧洲没有名气,另一方面就是电影不好看,别说中国观众理解不了为什么黑社会老大得了绝症要往黄河里撒尿,大老外也理解不了……
“嘘,电影开始了。”
在赵韬的提醒下,贾科长和吕文都闭嘴了,尤其是贾科长,他倒要看看,《空房间》有多好!
文艺片导演嘛,难免都有比较的心思……
看了一会儿,贾科长就感觉有些不以为然,《空房间》的立意其实还不错,不过前半段没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窥视别人的生活嘛。
但观众就不这么想了,当吕文闯进一间间空房间,擦拭着陌生人的相框,修理漏水的龙头,动作熟练得仿佛每个空房间都是他前世住过的家一样,让很多人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接下来,贾科长就收起了嬉笑的心思,开始认真看电影,因为韩佳人跳上了吕文的自行车,两个人开始如游魂般,在陌生人的家里生活,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认真看电影了。
当贾科长发现吕文和韩佳人刻意把牙刷摆成对称角度,给绿植浇等量的水,甚至在陌生人的床上相拥而眠的时候,他明白了,金基德不是在展示什么浪漫和观察生活,而是在描绘人物。
吕文和韩佳人,就像是两只挤在废弃纸箱里抱团取暖的流浪猫一样,他们的合影也不是为了留作纪念,而是在告诉大家,他们也是活人,他们也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点意思……
再然后,贾科长就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吕文开始练习遮影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