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彻底结束。
场内残余的零星死灵生物尽管因为失去了控制而更加狂暴，但数量稀少，很快便被训练有素的法卫部队员们逐一清理干净。
与此同时，体育馆所有出入口被轰然打开，大批法卫部的支援力量终于赶到，全副武装的队员们从大门和侧门鱼贯而入，迅速接管现场，开始维持秩序、疏散受惊民众、救治伤员，处理着浩劫后的混乱局面。
哈洛德面无表情地走到跪地投降的罗兰面前，取出一副随身携带的刻满封印符文的禁魔手铐，亲自将其铐在罗兰手腕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罗兰身体微微一颤。
哈洛德没有多看罗兰一眼，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莉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莉塔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默然地回瞥了哈洛德一眼，随后走上前，一把抓住罗兰的胳膊，将他从地上猛地拽起。罗兰眼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屈辱与怒火，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任由莉塔押着他走向场馆内相对僻静的通道。
走到一处无人角落，压抑的沉默被罗兰率先打破。他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扭曲而戏谑的笑容，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一定觉得自己正义极了是吧？为了维护那些可笑的、虚伪的秩序奔波卖命，却忘记了正是那些秩序最先背叛了你们……”
“闭嘴。”莉塔的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他的话。
罗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因为她的反应笑得更加猖狂，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哈哈哈哈哈哈……臭婊子，别装清高了！你以为你现在做这些就能洗白？我告诉你，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就像去卖淫！只要你曾经去做过，那么你这辈子都得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婊子！”
下一秒。
啪！
一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狠狠扇在罗兰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脑袋猛地一偏，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莉塔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她的脸几乎贴到他的脸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压抑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最后的一丝可怜的价值，”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极度危险的平静，“现在你的舌头，只会成为我手上的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
她松开手，将踉跄的罗兰粗暴地推向前方。
“呵呵呵，还没完呢，莉塔。”罗兰即便被铐着，声音依旧带着黏腻的恶毒，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沫，“你不是一直渴望更强的力量，渴望到不惜一切代价吗？结果活到现在，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需要被哈洛德时时呵护、疼爱的‘宝贝女儿’……离了他的庇护，你什么也不是……”
嗡——
话音未落的瞬间，一股磅礴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魔力猛地从莉塔体内喷涌而出！通道内的气压骤然降低，本就不算亮的光线都被这股力量吞噬而黯淡下去！
那浓郁的黑暗魔力没有直接攻击罗兰，而是层层叠叠地、粗暴地封堵上了罗兰的嘴！将他还未说出的、更加恶毒的言语彻底堵死在他的喉咙里！罗兰的眼睛猛地瞪大，只剩下不清晰的呜咽声，再也说不出任何词句。
莉塔的表情……从未如此难看过。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濒临失控的狰狞，她的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被戳中最痛处的暴怒，有深埋已久的痛苦，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某种酸楚。
她更用力地拽着他的胳膊，几乎是将他拖行着，快步走向场馆外早已待命的、专门关押极危险分子的特制押运车。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凝结的冰面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极致寒意。她粗暴地将罗兰塞进车厢，车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罗兰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和呜咽。
而在体育馆内。
“啾！曲焕！”
一道娇小的身影灵巧地穿过体育馆出口，掠过下方密密麻麻、正在忙碌的法卫部队员的头顶，如同归巢的箭矢，精准地落在了曲焕瘫软无力的肩膀上。
是金玉。
它用小脑袋蹭了蹭曲焕苍白的脸颊，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醒醒……快醒醒。”
一旁同样筋疲力尽的泰恩，艰难地朝着曲焕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声音沙哑地低语：“金玉……他太累了……让他睡会儿……别吵……”
金玉闻言，立刻安静下来，它收拢翅膀，像个忠诚的小护卫，一动不动地站在曲焕肩头。
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哈洛德·葛尔温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昏迷的曲焕，然后落在勉强保持清醒的泰恩身上。
“我送你们俩去医院。”他开口道，目光微微一动，瞥见了曲焕肩上的金玉，自然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它。”
泰恩艰难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回答道：“谢谢您……哈洛德先生……”
晚上十点零七分，法卫部大楼灯火通明，如同一座矗立在索洛托城夜色中的钢铁堡垒。顶层的作战研讨室内，气氛凝重。
大队长布朗正向端坐于主位的哈洛德·葛尔温汇报情况。他的声音平稳，却难掩一丝疲惫。
“公关部那边已经全力介入，舆论正在被引导和压制。但此次事件目击者众多，难免有亲历者私下传播细节，完全封锁消息的难度极大……”
哈洛德抬起手，打断了布朗的叙述，他的目光并未离开沙盘上标注着体育馆惨状的光点，声音冷冽：“先不谈这个，布朗。我需要确切的死伤数字。”
布朗话语一顿，面色变得更加严肃，他深吸一口气，清晰有力地汇报：“是。根据目前统计，现场直接转化而成的怪物，共计401人。因为死灵怪物感染造成的间接转化者，210人。确认……死亡67人。重伤88人，正在接受紧急净化与生命维系。各类轻伤1077人，多数为踩踏、撞击或受到惊吓所致。转化者全部击毙。”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补充了最关键也最沉重的一项：“法卫部成员……确认牺牲43人。”
研讨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哈洛德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封锁不了信息了，闹太大了。”
“准备向理事会申请召开发布会，公开道歉吧，就像......上次那样。”他指的是一年前的哈尔工厂事件。
“另外，转化的具体原因，调查结论出来了吗？”
“初步结论在这里。”布朗立刻回应，向身后的一名文书官打了个手势。文书官迅速上前，将一份薄薄的、却意义重大的报告文件递到哈洛德手中。
哈洛德快速翻阅着，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数据分析：“……目标个体细胞发生不可逆突变，体内魔力结构异化……结论：长期或高强度暴露于特殊死灵辐射(可能吸收了暗元素的辐射特性)环境下，是诱导转化的主因。结合现场情况，暗影帷幕的展开及其附带的能量场，极有可能是催化并加速这一转变过程的关键……”
他放下文件，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看向布朗，做出了总结性的推断：“所以，是有人提前在体育馆内，以某种极其隐秘的手段布置了大型仪式法术，持续释放低强度的死灵辐射，最后利用暗影帷幕作为催化剂，诱导部分魔力抗性较弱的平民产生了大规模转化现象。是这样吗？”
布朗重重点头：“与技术部门的分析以及我的初步猜想完全一致。”
“还有......实时转播的信号。为什么？”
布朗眉头皱的更深。“经技术人员检测，信号塔并未因为那两个学生引发的爆炸受到影响，但在爆炸时似乎有内部人员强行中断了实时转播，并在之后接上了比赛结果的滚动播报......”
有人......或者说，一个计划严密的组织在协助死灵教会布置这场针对曲焕的大抓捕......
哈洛德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口。他重新睁开眼，里面闪烁着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格蕾芙学院那边，调查进行得如何？”
布朗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挫败：“副队，以我们目前的常规调查手段，无法抓住他们的任何直接把柄。所有线索……尤其是关于那种所谓能控制普雷斯特的‘血契’的调查……”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哈洛德微微颔首，示意他但说无妨。
布朗压低了些声音：“那似乎……深度涉足于‘灰色世界’之中，甚至可能更黑暗。我们的调查权限和常规手段，难以继续深入追踪。我们只清楚，违反血契必定会遭受比死亡还恐怖的惩罚......”
“哼……”哈洛德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并未多言，但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布朗继续补充汇报：“另外，那个在战斗中异变成怪物的死灵法师，根据莉塔小姐提供的信息，确认其为死灵教会现任副头目，格兰特。但等我们的队员后续赶到现场查看时，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消失，确认死亡。”
哈洛德点了点头，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最后问道：“莉塔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呢？”
“罗兰目前已被严密收押在特制禁魔囚室，由重兵看守，精神状态……稳定但极不配合。初步审讯定于明早九点进行。”
“嗯。”
哈洛德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表示知晓。他的目光重新那张铺放着伤亡文件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复兴会地下基地。指挥室内灯光昏暗，只有控制台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卡洛斯背着手，在冰冷的地板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身上还带着今日奔波后未及清理的尘土与疲惫。他当时也在观看决赛直播，为此他还刻意提前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但继曲焕和泰恩那石破天惊的光暗湮灭爆炸后，信号突兀中断了三秒，随即的画面便直接跳转到冷冰冰的赛事结果公告。
这太突兀了。
这种不符合常规流程的粗暴处理方式，让他这种生性多疑的人瞬间警觉。从那一刻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就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直到现在也未曾散去。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指挥台上的一部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而独特的震动声。
是“蝮蛇”！他今天派出去、一直暗中跟随并关注曲焕情况的心腹。他立马扑到了控制台前，一把抓起了通讯器，他知道，所有的异常和猜测，即将迎来答案。
“老大！”通讯器那头传来蝮蛇压抑着紧张和急促的声音，“体育馆出大事了！”
卡洛斯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果然不出他所料：“具体什么情况？说！”
“体育馆被一个巨大的不明暗影结界彻底封锁了！里面……里面出现了大量的死灵怪物！场面完全失控了！”
“说重点！”卡洛斯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最关心的不是灾难本身，“曲少爷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是！是！”蝮蛇被卡洛斯的语气震慑，连忙回答，“曲少爷没事！他力竭昏迷了，但最后时刻哈洛德亲自破开结界介入，我亲眼看到哈洛德用法术将他传送离开，大概率是送去医院了！目前绝对安全！”
听到“绝对安全”四个字，卡洛斯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立刻回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到我这里，详细汇报你看到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明白，老大！我马上返回基地！”蝮蛇立刻领命。
十一点四十七分，复兴会地下基地深处，一间灯火通明却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内。
长桌周围，复兴会的核心成员几乎尽数到场——“蝮蛇”、“毒蝎”、“贪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首席的卡洛斯身上。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卡洛斯面色沉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风暴过后的余波与新的算计。他没有过多开场白，只是将目光投向刚刚返回的蝮蛇，微微颔首示意。
“是，老大。”
蝮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开始清晰、客观地汇报：“曲焕少爷与泰恩·罗德森引发那场毁灭性爆炸后，情况急转直下……”
他将体育馆内暗影帷幕降临、死灵怪物涌现、死灵教会三巨头现身、哈洛德破界介入、以及后续的清剿过程，一五一十地详尽道来，仿佛亲身经历。
然而，当他叙述到某个关键细节——谈及格蕾芙学院的芮娜竟主动试图击破暗影帷幕时，卡洛斯猛地抬起手，打断了他。
“什么？”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和极度的关注，“你刚才说……格蕾芙的人，主动打破了结界？”
蝮蛇肯定地点头：“是的，老大。千真万确。那个叫芮娜的学员，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她主动掷出了她的武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成功击碎了帷幕的一小块，试图开辟出一条生路。虽然最终被死灵法师阻止，但她的意图和行为非常明显。”
会议室内响起几声细微的抽气声。毒蝎挑了挑眉，贪狼环抱的双臂也放了下来。
卡洛斯身体微微后靠，陷入了迅速的思考。
“为什么？她明明是格蕾芙倾力培养的尖刀，是最不可能背叛的棋子……”
之前的种种情报和分析都指向一个结论：格蕾芙学院内部，只有中下层的学生和部分教员对学院高层的冷酷压榨心存不满，而真正的核心精锐，尤其是像芮娜这种级别的“武器”，学院不可能亏待他们，理应是完全忠诚的！
可现在……芮娜的行为无疑是一次公开的、决绝的背叛！
卡洛斯眼中猛地迸发出一缕精光，之前的凝重被一种捕捉到战机的锐利所取代，“这或许是一个......我们等待已久的……绝佳契机！”
如果连芮娜这样的核心强者都选择了反叛，那说明格蕾芙内部的腐朽和矛盾已经激化到了难以调和的程度，其统治的根基远不如看上去那么稳固。
如果......能设法接触、乃至调动芮娜这股强大的反抗力量里应外合……
“那群格蕾芙老狗的好日子，”卡洛斯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看来是真的要到头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翻盖手机，手指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收件人——曲焕。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又像是布下了一枚关键的棋子，重新抬头看向蝮蛇，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继续。说说哈洛德介入后的详细情况，特别是……关于那个被活捉的家伙的任何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