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无名冰谷。
陆沉渊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肉身传来的剧痛早已麻木,经脉寸断,丹田内那布满裂痕的元婴如同风中的残烛,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死亡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侵蚀着他最后的清明。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死寂与绝望之中,一点微弱的暖意,却顽强地在他心脉处闪烁着。那是金刚舍利的力量。这枚得了尘禅师馈赠的佛门至宝,此刻成了他唯一的生机。它并未试图去修复那些毁灭性的创伤——那在化神一击下几乎是不可逆的——而是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护住了他一点真灵不灭,维系着神魂与肉身最微弱的联系。
“要死了么……”残存的意识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前世身为化神修士的骄傲与今生百年的谋划,让他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不!我不能死!大仇未报,黑山盟未稳,北域苍生还在水火之中……”
这股不屈的意志,如同火星,投入了金刚舍利散发出的温暖佛光之中。奇异的变化发生了。金刚舍利似乎被这强烈的求生执念引动,光芒微微亮了一丝。它不再仅仅是守护,开始散发出一股中正平和、却又蕴含新生真意的佛门禅韵。
这禅韵,与陆沉渊前世冲击化神时感悟的天地法则,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他前世卡在化神门槛前,正是因为对有无的领悟差了一丝契机。而此刻,他正处于最彻底的死境,肉身濒临崩溃,神魂将散未散,对无的体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刻。
同时,金刚舍利中蕴含的佛力,又让他保有一线生的温暖与希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原来……如此……”一道明悟,如同闪电,划破了他意识中的黑暗。“化神之境,超脱凡俗,需明悟己道,与天地共鸣。我前世之道,在于掌控,欲以力证道,却失之刚猛,未能体会阴阳轮转、生死相依的至理……”
“而此刻,我身陷死境,心向生机……这佛门舍利,阐述的正是寂灭涅盘、于死境中见真如的妙谛……”
他的意识,仿佛挣脱了破碎肉身的束缚,以一种奇异的状态看向自身。那布满裂痕的元婴,在佛光笼罩下,并未修复,反而开始了……瓦解!元婴的精纯能量,连同他燃烧精血后残余的本源,被佛力引导着,不再执着于维持固有的形态,而是化作最精纯的混沌气流,弥漫向四肢百骸,弥漫向那早已破碎的经脉、骨骼、窍穴……
这不是修复,而是……重塑!
以金刚舍利为引,以佛门寂灭禅意为火,以他自身濒死的元婴和肉身为材,进行一场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终极淬炼!
“咔嚓……咔嚓……”
体内传来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那是旧有的一切都在崩解。痛苦达到了极致,但陆沉渊的意识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他看着代表着前世今生成就的元婴彻底消散,看着肉身化为一片能量的混沌。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唯有那点被金刚舍利护住的真灵,如同莲子,坚不可摧。
混沌之中,阴阳真火的那一缕微弱火种,仿佛受到了滋养,开始悄然壮大。它不再是微弱雏形,而是与这片由陆沉渊毕生修为所化的混沌能量水乳交融,成为了重塑的核心。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在那片能量的混沌中心,一点全新的、更加凝练、更加璀璨的光点,骤然亮起!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无数光点涌现,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排列、组合,勾勒出一个婴儿的轮廓。但这个婴儿,通体犹如琉璃铸就,眼眸开阖间,左边瞳孔如太阳真火燃烧,右边瞳孔如太阴月华流淌,周身缭绕着混沌气流与淡淡的佛光!
这不是元婴,而是更高层次的能量与法则凝聚体——元神雏形!
与此同时,他破碎的肉身也在重塑。新生的经脉如同琉璃管道,宽阔而坚韧;骨骼莹白如玉,隐现符文;血液流淌,带着淡淡的金辉。整个身体,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力量。
当元神雏形彻底凝成的刹那,陆沉渊的意识与这新生的元神完美融合。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百倍、质变般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气息直冲云霄,引动天地法则共鸣!
无名冰谷上空,原本阴沉的天象骤然剧变!铅灰色的云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并非雷电,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仿佛有开天辟地般的景象在其中演化!日月星辰的虚影交替闪现,道韵缭绕,道音轰鸣!
这是……化神天象!而且是极其罕见、蕴含着混沌与阴阳至理的无上天象!
方圆万里之内,所有生灵,无论是太阴宗的巡逻队,还是长城上的守军,都感受到了这股浩瀚无边、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压!修为低下的直接跪伏在地,元婴修士们也感到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这……这是……”狼口关上,林越骇然望向冰谷方向,感受着那股熟悉又陌生、却强大到令他窒息的气息,声音颤抖,“盟主……盟主他……突破了?!”
冰谷之中,陆沉渊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深邃如星空,左眼炽热,右眼冰寒,最终归于一片平静的混沌。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仿佛能掌控天地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涌上心头。
化神期!他终于……踏入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境界!而且,凭借金刚舍利的佛门底蕴和生死间的感悟,他的化神根基,远比普通化神初期修士更加稳固、更加深厚!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金刚舍利已经光华内敛,变得朴实无华,但其内蕴含的佛力已与他新生的元神水乳交融。他轻轻一礼:“多谢禅师成全。”
随即,他目光转向北方玄月宫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无比,杀意凛然。
“玄冥,玄冰……你们以为毁了我?殊不知,是助我完成了最关键的一跃!这份大礼,我陆沉渊,定会百倍奉还!”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从冰谷消失,下一刻,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狼口关城楼之上,气息浩瀚,如同神只临凡!
“盟主!”林越、韩烈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拜倒。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盟主,已然脱胎换骨,与之前判若两人!
陆沉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即日起,御冰长城,由守转攻!传令下去,备战!随本座……踏平玄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