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风尚设计办公楼的屋顶，秦峰的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街角。他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文件袋，站在树荫下看了一眼腕表——七点五十九分，比预定时间早了一分钟。
“秦特助，您怎么来了？”周明宇刚开车进停车场，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这位陆氏总裁的左膀右臂，平时就算是见赵氏集团的cEo都要提前三天预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峰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上前一步递过文件袋：“周总早。我今天过来是给城西的合作方送份紧急合同，刚好路过贵公司，想起上周陆总提过贵司在找植物染的面料资源，正好我们新材料部门刚做了批样品，顺路给您送过来参考一下。”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眼神坦荡，完全看不出任何刻意的痕迹。
周明宇接过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几块面料样本，每块都标注着详细的成分、工艺和色牢度数据，最下面还附了一份植物染工艺的技术说明，字迹严谨工整，一看就是陆氏内部的专业资料。
“这……”周明宇有些意外，“陆氏的新材料部门不是只对接集团内部项目吗？”
“是这样的，”秦峰笑得恰到好处，“这批工艺刚好是顾老前阵子提过的改良方案，我们试生产了一批。陆总说既然是顾老关注的方向，或许对业内同行也有参考价值，刚好我今天顺路，就送过来了。”
他特意加重了“顾老”两个字，又强调了“顺路”，既给足了周明宇台阶，又不着痕迹地解释了来意。
周明宇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顾老是行业泰斗，陆时砚向来敬重他的意见，借顾老的名义送这份资料，既合情合理，又不会让人多想。但他心里清楚，这份“顺路”送来的资料，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可太感谢了。”周明宇笑着合上文件袋，“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植物染供应商，这份资料真是及时雨。”
“周总客气了。”秦峰看了一眼办公楼的入口，像是随口问道，“苏晚设计师今天没来吗？听说她对传统工艺很有研究，这些样本或许她会感兴趣。”
“她啊，”周明宇笑了笑，“估计早就到了。这姑娘比谁都拼，签约那天就把行李搬到工作室旁边的休息室了，说要赶秋季系列的设计稿。”
秦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嘴上却不动声色：“看来是位对设计很执着的年轻人。陆总常说，现在的设计圈最缺的就是这份专注。”他抬手看了看表，“不打扰周总工作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秦特助慢走。”周明宇亲自送他到车边，看着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才转身往办公楼走。他捏了捏手里的文件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位陆总的关心，可真是够“顺路”的。
此时的风尚设计工作室里，苏晚正跪在地板上，将一块靛蓝色的植物染面料铺展开来。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布料上，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手里拿着一把软尺，反复测量着布料的延展性，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数据。
“早啊，苏晚。”设计部的助理小林端着咖啡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昨晚又没回去？”
苏晚抬头笑了笑，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回去了，凌晨四点回来的。这块料子太特别了，收缩率比预想的高了三个百分点，得重新调整剪裁图。”
她指着布料上一处细微的纹路：“你看这里，虽然染色时控制了温度，但因为是纯天然植物提取的染料，还是会有这种不规则的晕染，反而有种特别的层次感。”
小林凑近看了看，咋舌道：“这颜色也太正了吧！比我们之前找的那家染厂好太多了。周总昨天还在发愁，说城西那家染厂突然说要提价三成，不然就终止合作。”
苏晚的动作顿了一下：“提价三成？”
“是啊，”小林撇了撇嘴，“听说他们背后有赵氏集团的人施压，故意刁难我们。周总刚才去停车场打电话，好像就是在说这事。”
苏晚皱起眉头。城西那家染厂是她跑了三趟才定下来的，他们的植物染工艺确实有独到之处，尤其是靛蓝色的调配，和她秋季系列的主题高度契合。如果换供应商，不仅会影响进度，还可能破坏整个系列的设计完整性。
她拿起那块布料，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自然的晕染纹路，心里有些发沉。
“对了，”小林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看到周总从外面拿了个文件袋进来，好像是陆氏那边送过来的面料样本，说不定能有替代的？”
苏晚心里一动，刚想说话，就看到周明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的正是秦峰送来的那个文件袋。
“苏晚，你过来看看这个。”周明宇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兴奋，将文件袋里的样本倒在工作台上，“陆氏新材料部门刚送过来的植物染样本，你瞧瞧这工艺。”
苏晚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块靛蓝色的面料吸引了——那颜色沉静温润，像是沉淀了岁月的湖水，晕染的纹路自然流畅，比城西染厂的样品还要细腻几分。她拿起样本，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布料的密度，眼睛越来越亮。
“这工艺……”她有些惊讶，“颜色牢度和面料延展性都比传统植物染好太多了，而且保留了自然晕染的质感。”
“可不是嘛。”周明宇指着技术说明，“他们改良了染色时的固色工艺，解决了传统植物染容易褪色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他们合作的染厂刚好有产能，报价也合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陆氏怎么会突然送这个过来？”
“说是顾老之前提过相关的改良方向，他们试生产了一批，刚好秦特助今天顺路送过来的。”周明宇说得轻描淡写，没有提半句陆时砚的名字，“我已经让采购部联系了，最快下周就能出样布。”
“顺路……”苏晚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靛蓝色的面料。她想起陆时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他递名片时指尖的微凉触感，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份“顺路”的巧合，未免也太及时了。
“怎么了？”周明宇看出她的犹豫，“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苏晚摇摇头，将那块面料放回样本堆里，“只是觉得……太巧了。”
“在设计圈，好的资源往往都是这样‘巧’出来的。”周明宇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放心，陆氏那边明确说了，这只是行业内的技术交流，不附加任何合作条件。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我们靠的是设计说话，又不是看谁的面子。”
苏晚看着那些色泽饱满的面料样本，又看了看自己画了一半的设计稿，深吸了一口气。周明宇说得对，不管这份资源是怎么来的，最终能做出好设计才是最重要的。
她拿起笔，在设计稿上圈出需要调整的部分，抬头对周明宇说：“我觉得这块靛蓝色可以作为主色调，搭配米白色的亚麻布，应该能突出传统工艺的质感。”
周明宇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最合适的用法。”
苏晚重新投入工作，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就忘了刚才那点微妙的疑虑。她专注地计算着面料的损耗率，构思着如何将传统盘扣与现代剪裁结合，完全没注意到周明宇拿起手机，给某个号码发了条消息：「样品很合适，她很喜欢。」
而此时的陆氏集团，秦峰刚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周明宇的回复。他抬头看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轻轻吁了口气——这场“顺路”的安排，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门内，陆时砚正看着电脑屏幕上苏晚的设计草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屏幕右下角弹出秦峰发来的消息，他扫了一眼，没有回复，只是将页面切换回了城西染厂的资料，眼神冷了几分。
赵氏集团想趁机刁难？
他倒要看看，赵天宇有没有这个本事。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透过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陆时砚拿起内线电话：“秦峰，通知法务部，准备启动对赵氏子公司恶意竞争的调查。”
“是，老板。”
挂了电话，陆时砚重新看向窗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苏晚，你尽管往前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