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去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寒鸦,在凛冽的朔风中飞速掠过千山万水,终于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落在了成都刘长明的书案之上。
刘长明放下那份由细作用密语写就的帛书,指腹在冰冷的文字上缓缓摩挲过。“曹操…已薨…”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平静。没有宿敌陨落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寂,和一丝极淡、极淡的,仿佛来自遥远前世的叹息。他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扑面而来。远方,成都城郭的轮廓在迷蒙的雪幕中若隐若现。城南方向,济世堂那朴素却已然象征着某种希望的屋脊清晰可见,几缕熬制药汤的淡青色炊烟,顽强地穿透风雪,袅袅升腾,融入灰白的天空。
“孔明先生。”华佗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披着一件半旧的棉袍,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几排寒光闪闪、形制各异、显然经过精心改良的银针。他走到刘长明身边,同样望向窗外那片在风雪中依然升腾着生机的人间烟火。
“许都的消息…到了?”华佗问,语气平静无波。
“到了。”刘长明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几缕倔强的青烟上,“一代雄杰,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他顿了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先生可知,若按…某些人曾经窥见的天道轨迹,先生此刻,应当已在那许都深宫,因‘开颅’之议而身陷囹圄,血染刑场了。”
华佗抚摸着木盒中那些闪烁着智慧与心血光泽的银针,指腹感受着金属特有的冰凉与坚硬。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医者之途,本如临渊而行。在许都,老夫之针,或能救一人之命,却终究难逃那翻云覆雨之手,更救不得天下苍生。”他的目光转向城南济世堂的方向,眼神变得温润而深远,“而在此地,老夫之针,所救者,法孝直得以运筹帷幄,马孟起得以驰骋沙场,万千生民得以免于疫病夭亡…”他抬起头,迎向刘长明转过来的目光,那双阅尽生死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纯粹而坚定的光芒,“此针,救一人,更救一国。此乃老夫入蜀之时,先生所言之‘医天下’!”
细雪无声地落在窗棂上。刘长明看着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眼神却澄澈如赤子的老人,又望向窗外那座在风雪中矗立、吞吐着生命气息的医馆。前世法正早逝的遗憾,马超陨落的悲凉,如同褪色的画卷在脑海中掠过,最终被眼前这充满生机的景象覆盖。一股温热的暖流,悄然驱散了历史沉淀的寒意。
他郑重地对着华佗,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如同穿透风雪的金石之音:“先生此针,救一人,活一国,更逆天改命,泽被千秋。亮,代季汉万千生民,谢过先生!”
窗外,雪,依旧下着。但城南济世堂的炊烟,却愈发清晰,愈发蓬勃,顽强地刺破铅灰色的苍穹,昭示着这片土地上,新的命途,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