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王奎带着另一队人正在金府卧房里翻找。
金府早已被大理寺的人围住,下人们都缩在院子角落,瑟瑟发抖。
卧房在正房二楼,布置得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拔步床占了半间屋子,锦帐上绣着的百子图在晨光下透着刺目的红。
“床板下?”
王奎示意两名侍卫搬开床榻。
床榻极重,四人合力才挪开半尺,露出底下的青砖地。
王奎蹲下身,用匕首敲了敲,果然有块砖的声音发空。
他撬开砖,里面是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把铜钥匙,不过寸许长,钥匙柄上刻着个极小的“荣”字。
“找到了!”
王奎将钥匙收好,心里却有些发沉。
金荣藏钥匙的地方如此轻易便被找到,倒像是故意的。
他忽然想起李默的嘱咐。
“金荣老奸巨猾,凡事多留个心眼。”
便对侍卫道。
“再搜仔细些,别放过任何角落。”
侍卫们不敢怠慢,翻箱倒柜地查起来。
一个侍卫在书架后的暗格里搜出个账本,上面记着些人名和数字,看笔迹与阿古拉拿出的账本颇为相似。
另一个侍卫在梳妆台的抽屉夹层里找到封信,信纸泛黄,开头写着“吾兄耶律烈亲启”,落款却是个陌生的名字。
王奎将这些东西都收进怀里,心里隐隐觉得,这金府藏的秘密,怕是比那盟约文书还要多。
他看了眼窗外,日头已升到半空,大理寺那边怕是正等着钥匙开启乌木匣子,便不敢耽搁,带着东西匆匆往回赶。
两队人马几乎同时回到大理寺。
此时大堂里依旧肃静,金荣瘫坐在地上,头垂得很低,看不清神色。
阶下的赵显等人脸色惨白,不住地用袖子擦汗,明明是寒冬,却像是被暑气蒸着一般。
周冲将乌木匣子呈到案前,王奎则把钥匙递了上去。
李默拿起钥匙,看了眼金荣,见他依旧低着头,只是肩膀微微颤抖,便不再多言,将钥匙插进铜锁。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李默打开乌木匣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卷明黄的绸布,展开来,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盖着十几个鲜红的私印。
最上头是金荣的名字,下面赫然是赵显、吏部尚书,甚至还有几位军中将领的私印。
绸布末尾写着“与北狄约,待秋收后里应外合,共分北陈江山”。
落款日期是去年腊月初。
正是沙陵城布防图被卖之后不久。
“哗——”
阶下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与金荣交好却没被牵连的官员,此刻都惊出一身冷汗。
而赵显等人则面如死灰,腿一软,竟“噗通”跪倒在地。
“招!我们招!”
赵显抖着嗓子喊。
“是金荣威逼利诱,我们一时糊涂……”
吏部尚书也跟着哭喊。
“李大人饶命!我们都是被他骗了啊!”
李默没看他们,目光落在绸布最后几行字上。
那里写着北狄埋在京城各处的细作名单,金嫔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还标着“已入东宫”。
他指尖在名单上划过,忽然停在一个名字上。
“周景槐,驻京商队管事”。
“去,把这个周景槐拿下。”
李默将名单递给周冲,声音平静无波。
“还有这些私印的主人,一并收监。”
侍卫们轰然应诺,上前拖拽赵显等人。
那些人哭喊着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侍卫的力气,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阶下的百官看着这一幕,个个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替金荣说一句话。
金荣抬起头,看着那份被展开的盟约文书,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像破锣被敲得震天响。
“李默……你赢了……可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北狄的铁骑……迟早会踏平这京城……”
李默冷冷地看着他。
“那便等他们来了再说。至少此刻,你和你的同党,都成了阶下囚。”
他将文书收好,对周冲道。
“将文书呈给陛下,其余人犯,按律审问。”
周冲捧着文书往外走,经过阿古拉身边时,见那北狄人正望着窗外,晨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两行清泪。
周冲忽然想起方才在关帝庙外听到的百姓议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或许,这安稳日子,真的要来了。
大堂外,百姓们还没散去,见侍卫押着赵显等人出来,顿时爆发出更响的欢呼。
有人往侍卫手里塞热馒头,有人对着大理寺的方向磕头,雪地里的寒气,仿佛真的被这声讨奸佞的热浪驱散了。
李默站在堂中,望着阶下的白雪,忽然觉得这雪比往年干净了些。
他想起阿古拉说的“安稳好”,想起沙陵城死去的将士,想起金荣女儿托人带的话,缓缓握紧了拳。
这京城的雪,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