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后的第三日,京中终于放晴。
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融化,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流,空气里满是清冽的寒意。
南辰王府的书房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将案上摊开的军事舆图映得格外清晰。
周生辰身着墨色常服,腰间未系玉带,只松松束着一根玄色布带,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些居家的松弛。
他俯身对着舆图,指尖在京西大营的标记处轻轻摩挲,指腹划过舆图上代表军营壁垒的墨线,目光沉凝如潭。
京西大营是拱卫京师的核心防线,距皇城不过五十里,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此前太后戚真真掌权时,借着“整顿军务”的由头,安插了三名副将进入大营,明面上是协助操练,实则是监视兵士动向、把控兵权。
这三人皆是戚氏心腹,平日里克扣军饷、排挤异己,早已引得营中老兵不满,只是碍于太后威势,无人敢言。
昨日天未亮,周生辰便带着谢云亲赴京西大营。
车驾抵达营门时,天刚蒙蒙亮,寒风卷着残雪扑在人脸上,像刀子般锋利。
营中兵士已列队等候,甲胄上覆着薄雪,却依旧身姿挺拔,见周生辰下车,齐齐拱手高呼“参见南辰王”,声音震得雪地簌簌落雪。
周生辰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有跟随他征战雁门关的老兵,也有近年新入伍的少年郎,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声音清晰有力。
“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清理营中蛀虫,还大营一片清明。”
话音刚落,谢云便捧着一份文书上前,高声宣读调令。
“奉陛下旨意,免去李荣、张达、王奎京西大营副将之职,调往边境戍边;任命赵烈为左副将,负责营中操练;任命陈峰为右副将,负责粮草调度;任命吴蒙为后副将,负责防务巡查。此令!”
被点到名的李荣三人脸色骤变,李荣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
“王爷!我等是太后亲封的副将,无过为何被调?您这是滥用职权!”
周生辰眼神一冷,抬手将一份卷宗扔在他面前,卷宗散开,露出里面的账册与书信。
账册上记录着三人克扣军饷的明细,书信则是他们与太后往来、汇报大营动向的证据。
“滥用职权?”
周生辰语气带着压迫感。
“你们克扣军饷、私通外戚,证据确凿,若按军法处置,当斩!陛下念及你们曾有守城之功,才从轻发落,调往边境戴罪立功,还敢不服?”
三人看着卷宗上的字迹,脸色惨白如纸,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侍卫上前将他们带下,营中兵士见状,齐齐躬身。
“谢王爷为大营除害!”
接下来的半日,周生辰亲自带着新任命的三位副将巡查大营。
赵烈是他当年在西州时的亲兵,擅长安营扎寨、操练兵士,手上一道长长的伤疤,是当年为护他而被匈奴人砍伤的。
陈峰出身粮草世家,对粮草调度了如指掌,曾在边境粮草紧缺时,用半月时间打通了粮草运输通道。
吴蒙则是谢云的师弟,擅长侦查防务,对营中布防了如指掌。
三人各司其职,赵烈立刻着手调整操练计划,将荒废许久的实战演练重新提上日程,
陈峰带人清点粮草,将此前被克扣的军饷一一补发给兵士。
吴蒙则沿着大营防线巡查,加固防御工事,排查安全隐患。
到了午时,大营便已恢复往日的规整,兵士们脸上多了几分干劲,连寒风中的笑声都比往日响亮。
此刻回到王府书房,周生辰看着案上刚拟定好的人员调动名单,指尖在赵烈、陈峰、吴蒙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名单上不仅记录了三人的官职与职责,还附上了他们的履历。
何时入伍、立过何种战功、擅长何种军务,一目了然。
他深知,陛下虽信任自己,但京西大营事关重大,这份名单必须让陛下过目,既是尊重,也是让陛下安心。
“来人。”
周生辰扬声唤道。
侍卫林平立刻走进书房,躬身行礼。
“王爷有何吩咐?”
“将这份名单送往宫中,呈给陛下。”
周生辰将名单折好,递了过去?
“告诉陛下,京西大营已完成初步调防,后续会定期将大营动向禀报宫中。”
“属下遵命。”
林平接过名单,小心收好,转身快步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林平返回王府,身后还跟着一名宫中的内侍。
那内侍身着明黄色宫服,见了周生辰,连忙躬身行礼。
“小南辰王,陛下召您即刻入宫,在御书房议事。”
周生辰颔首,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内侍前往皇宫。
车驾驶入宫门,穿过层层宫阙,最终停在御书房外。
内侍上前通报,很快便传来皇帝刘徽的声音。
“让皇叔进来。”
周生辰走进御书房时,刘徽正坐在案前,手中拿着那份人员调动名单,脸上带着几分欣慰。
见周生辰进来,他连忙起身,快步走上前,亲手扶住周生辰的手臂。
“皇叔,您可算来了!京西大营的事,辛苦您了!”
周生辰躬身行礼。
“陛下客气了,守护京师是臣的职责,谈不上辛苦。”
“皇叔不必多礼,快坐。”
刘徽拉着周生辰在客座上坐下,亲自为他倒了杯热茶。
“这份名单朕已经看过了,赵烈、陈峰、吴蒙三人,皆是忠心耿耿、能力出众之人,皇叔选得好!有他们在京西大营,朕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