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安被这眼神刺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清楚地看到漼太傅眼底的警告,那是三朝元老对后辈的碾压,是手握实权者对失势者的漠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轻易与他为伍,而漼家,会成为压在沈家头上的一座大山。
满朝文武紧随漼太傅之后,纷纷躬身道贺。
“恭喜小南辰王!贺喜陛下!”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中,沈从安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他看着周生辰接受众人的道贺,看着漼太傅脸上难掩的欣慰,只觉得喉咙发紧,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周生辰应对完众人的道贺,再次看向刘徽。
“谢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皇叔请说。”
刘徽道。
“臣与漼氏时宜成婚之后,南辰王府只设正妃一位,再无侧妃、侍妾之位。”
周生辰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臣此生,唯与时宜相守,绝无二心。”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周生辰会如此决绝。
古代王侯将相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更何况他身份尊贵,手握兵权,却当众宣告此生只娶一人,这不仅是对漼时宜的承诺,更是对沈从安最彻底的拒绝。
连侧妃之位都不会有,沈家的念想,从根上就断了。
沈从安只觉得天旋地转,若不是身后的侍卫及时扶了他一把,他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态地叫出声来。
周生辰这是在羞辱他,在羞辱整个沈家!
漼太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向周生辰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他原本还担心周生辰碍于皇家颜面,会给沈家几分薄面,如今看来,这位小南辰王不仅治军严明,在感情上更是果断决绝,时宜嫁给他,不会受半点委屈。
刘徽也有些意外,随即朗声笑道。
“皇叔对漼小姐情深义重,实在难得。朕准了!此事传出去,必能成为北陈佳话。”
周生辰躬身谢恩。
“谢陛下。”
早朝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结束,退朝的钟声响起时,沈从安几乎是踉跄着走出太极殿。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身边朝臣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想尽快逃离这座让他窒息的宫殿。
长廊上的风比昨日更冷,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沈从安的朝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愈发浓重,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倾盆大雨。
他知道,沈家的风雨,比这天气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沈丞相留步。”
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唤,沈从安的身体僵住,缓缓转过身。
漼太傅正缓步向他走来,银须在风中飘动,眼神依旧冰冷。
“漼太傅有何指教?”
沈从安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意味。
“指教不敢当。”
漼太傅停下脚步,与他相距三步之遥,语气平淡。
“只是想提醒沈丞相,朝堂之上,当以国事为重,而非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
沈从安嗤笑一声,眼中满是疯狂。
“在漼太傅眼中,我女儿的真心,就只是儿女私情?周生辰凭什么如此对她?凭什么对我们沈家赶尽杀绝?”
“凭他是小南辰王,凭他手握北陈半壁江山,凭他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叔。”
漼太傅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更凭他心悦的是时宜,而非令嫒。感情之事,强求不得,沈丞相执迷不悟,只会让沈家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沈从安猛地逼近一步,眼神狠厉。
“漼太傅,你别太得意!今日之辱,我沈从安记下了!他日,我定要让你,让周生辰,付出代价!”
漼太傅淡淡瞥了他一眼,仿佛没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沈丞相好自为之。老夫年事已高,没时间陪你耗。但若沈家敢动时宜一根汗毛,老夫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让沈家从北陈消失。”
说完,他不再看沈从安,转身拂袖而去。银须飘动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从安看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知道,漼太傅不是在威胁他,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以漼家的势力,要覆灭沈家,易如反掌。
可他不甘心!
他沈从安纵横朝堂数十年,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回到丞相府时,沈清辞正坐在厅中等他。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眼底却布满了红血丝。
显然,她早已心神不宁,一直在等消息。
“父亲,朝堂上……怎么样了?”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不敢看沈从安的眼睛,怕从他眼中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沈从安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与不甘瞬间被愧疚取代。
他走上前,蹲在沈清辞面前,声音沙哑。
“清辞,对不起,父亲没用,没能帮你……”
“他还是要娶漼时宜,对不对?”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连侧妃之位,他都不肯给我,是不是?”
沈从安沉默着点头,心如刀绞。
“哈哈哈……”
沈清辞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对我!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在他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扫过桌上的茶杯。
“哐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漼时宜有什么好?她不过是仗着漼太傅的势力!若不是漼家,周生辰怎么会选她?”
“清辞,别这样。”
沈从安拉住她。
“事已至此,我们……”
“事已至此?”
沈清辞甩开他的手,眼神疯狂。
“我不接受!我绝不接受!父亲,你不是说还有机会吗?我们再想办法啊!我们去求漼太傅,去求周生辰,哪怕让我做个侍妾,我也愿意!”
“清辞!”
沈从安厉声喝住她。
“你清醒一点!周生辰已经当众宣布,此生只娶漼时宜一人,连侧妃都没有,更何况侍妾?我们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
沈清辞愣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那我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我的心意,就这么不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