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王府的地牢深处，倭寇头目山崎龙二的惨嚎在石壁间回荡。玄狼卫统领赵破虏将沾血的铁钳丢进火盆，溅起一蓬火星：“王爷料得准，果然有中原的耗子给倭寇递消息。”
陈锋指尖划过海图上标注的“黑鲨屿”，声音冷得像北海玄冰：“传令周泰——三日后，犁庭扫穴。”
伏波湾内，五艘新下水的“镇海级”巨舰如黑色巨兽蛰伏。新兵王栓子仰头望着主舰“犁庭号”船舷两侧伸出的巨型金属臂膀，喉结滚动：“什长…那是什么？”
“拍竿！”张老黑啐了口唾沫，眼底却燃着狂热的火焰，“一竿子下去，倭寇的破船能碎成刨花！”
岭南王府地牢深处，渗水的石壁在火把跳动下投出扭曲的阴影。浓烈的血腥味、皮肉焦糊味和一种绝望的屎尿臊臭混杂在一起，凝成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倭寇头目山崎龙二被铁链呈“大”字形悬吊在半空，赤裸的上身布满鞭痕、烙铁印和数不清的紫黑色淤伤，右手指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生生掰断。
“呃啊…杀…杀了我…”山崎龙二的意识在剧痛和崩溃边缘反复挣扎，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玄狼卫统领赵破虏面无表情，将一柄烧得通红的细长铁签从旁边火盆中抽出，炽热的尖端在昏暗的地牢里发出暗红的光芒。他缓步走到山崎龙二面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最后问一次，谁给你们的航线图？谁告诉你们巡逻时辰？谁在岸上接应你们劫掠的财物？”铁签尖端缓缓逼近山崎龙二唯一完好的左眼瞳孔。
“没…没有…真没有…”山崎龙二浑身筛糠般颤抖，涕泪横流，裤裆再次湿透。
“嗤——！”
一声轻响伴随着非人的凄厉惨嚎！烧红的铁签精准地刺入山崎龙二左眼边缘的眼睑，皮肉瞬间焦黑卷曲，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刺鼻的白烟！
“啊——！！！我说！我说！”极致的痛苦终于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山崎龙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嚎叫，“是…是‘海鹞子’！一个戴斗笠的瘸子！每次…都在番禺港西边礁石滩交接！他…他给的图！时辰！还有…还有你们新船下水的消息！都是他！啊——！”
赵破虏猛地抽出铁签，带出一小片焦黑的皮肉。他随手将滚烫的凶器丢回火盆，溅起一蓬跳跃的火星，转身对侍立一旁的玄狼卫沉声道：“记下。番禺港西礁石滩，瘸腿斗笠客，代号‘海鹞子’。”他布满老茧的手套上沾染着暗红的血渍，目光却锐利如刀，穿透地牢的阴霾，望向王府方向。
“王爷料得准，”赵破虏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果然有中原的耗子，钻进了岭南的米仓！”
听涛阁内，巨大的南海海疆图在夜明珠清辉下铺展。陈锋负手立于图前，玄色王袍纹丝不动。赵破虏无声步入，单膝跪地，将审讯所得低声禀报。
“番禺西礁…海鹞子…”陈锋的指尖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划过海图上标注着“黑鲨屿”的狰狞岛礁——那正是山崎龙二供出的倭寇主力盘踞之地，距离岭南海岸不足百里！他的指尖在“黑鲨屿”上重重一点，留下一个无形的凹痕。
“周泰那边如何？”陈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靖海大将军已封锁消息，‘镇海号’修复与新舰下水皆在伏波湾秘地进行。倭寇所知‘新船’，不过是两艘刚下水的普通哨船。”赵破虏迅速回答。
陈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彻骨髓的弧度。倭寇以为掌握了岭南水师的动向和新船情报，殊不知他们所知的“新船下水”，不过是他故意放出的诱饵！真正的杀器——“犁庭号”为首的整整五艘融合了前朝海鹘秘录精髓的“镇海级”巨舰，早已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巨兽，在绝对保密中完成了最后舾装！
“传令周泰。”陈锋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裁决生死、犁庭扫穴的无上意志，如同冰锥刺破听涛阁的寂静，“三日之后，丑时三刻，潮水最高时——”
他的指尖狠狠点在“黑鲨屿”上，仿佛要将那污秽之地彻底碾碎：
“犁庭扫穴！片板不留！”
三日后，伏波湾。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海天之间一片浓墨。冰冷的海风卷着咸腥气息掠过水面，吹得湾内林立的桅杆上旌旗猎猎作响。五艘庞大得如同海上移动堡垒的玄黑色巨舰，静静地停泊在深水区，如同五头蛰伏于黑暗中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船身吃水线极深，显示出满载的武备。为首的主舰，正是被陈锋亲自命名为“犁庭号”的旗舰！
新兵王栓子站在“飞鱼号”的甲板上，作为此次辅助行动的哨船成员，他紧紧攥着手中冰冷的长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几艘庞然大物吸引。尤其是“犁庭号”船舷两侧，那几根在黑暗中延伸而出、如同巨鸟收拢骨翼般的巨大金属臂膀，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什…什长，”王栓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指向“犁庭号”船舷，“那…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像怪物的膀子…”
老兵张老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布满风霜的刀疤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却瞬间燃起两团狂热的火焰。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唾沫星子被海风吹散：“怂娃！那是‘拍竿’！王爷新造的镇海神兵！”他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兴奋与敬畏，“看见那膀子尖上吊着的铁疙瘩没？一竿子抡圆了拍下去，倭寇那些小破船，就跟纸糊的灯笼一样——嘭！碎成满海的刨花木屑！骨头渣子都给你碾没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张老黑的话，“犁庭号”艉楼顶端，三盏硕大的、蒙着厚厚黑布的风灯骤然亮起！幽绿的光芒穿透黑暗，如同巨兽睁开了冰冷的瞳孔！
“全军听令！升帆！起航！”靖海大将军周泰炸雷般的咆哮，借助铜制传声筒，瞬间压过风浪，响彻整个伏波湾！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撕破黎明前的死寂，如同出征的战鼓！
刹那间，伏波湾活了！无数道命令在各船舰长嘶吼中传达，急促的鼓点如同密集的心跳！巨大的硬帆被水手们喊着号子，沿着高耸的桅杆“哗啦啦”升起！缆绳摩擦滑轮发出刺耳的尖啸！船锚被沉重的绞盘缓缓拉起，带起翻涌的泥沙！五艘“镇海级”巨舰如同沉睡的巨人被唤醒，庞大的船体开始缓缓移动，碾开墨色的海水，激起两道翻滚的白浪。数十艘大小战船紧随其后，如同众星拱月，簇拥着五头钢铁巨兽，沉默而坚定地驶出伏波湾，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惊涛之中！
黑鲨屿，倭寇巢穴。
这座形如恶鲨浮背的岛屿，此刻却沉浸在一片病态的喧嚣中。简陋的木质码头上，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无数张醉醺醺、写满贪婪与暴戾的脸。倭寇们围着火堆，用生硬的中原话和俚语叫嚷着，大口灌着劣质的米酒，撕咬着烤得半生不熟的鱼虾和抢来的牲畜肉。空气中弥漫着劣酒、汗臭、血腥和烤肉的焦糊味。
岛中央最大的木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倭寇大头领鬼冢十兵卫，一个身材矮壮如墩、脸上布满纵横交错刀疤的凶悍男人，正烦躁地踱步。他面前跪着几个小头目，其中就有侥幸从番禺外海伏击中逃脱的残兵。
“废物！一群废物！”鬼冢猛地一脚踹翻面前一个头目，咆哮声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山崎那个蠢货！带着三艘精心改装的‘商船’，还有五艘快船，去伏击两条岭南的破哨船，结果被人包了饺子？！连片木板都没逃回来？！”
“大…大头领，”被踹翻的头目挣扎着爬起，满脸惊恐，“不…不是哨船！是怪物！那艘玄黑色的巨舰！它…它的炮火像打雷！一炮…一炮就能把咱们的船撕成碎片！还有撞角…山崎老大的安宅船，被它一撞就…就碎了！”
“放屁！”鬼冢十兵卫根本不信，他揪住另一个瑟瑟发抖的残兵衣领，独眼中凶光毕露，“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这些杂种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真…真的啊大头领！”那残兵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比划着，“那船…比最大的楼船还大！黑得跟海底的石头一样！上面…上面还伸出好多…好多铁打的怪手！山崎老大…就是被那怪手拍飞的…小的…小的亲眼看见…他飞出去几十丈远…落海里就…就没了…”
“铁手？飞几十丈？”鬼冢十兵卫眉头拧成疙瘩，觉得手下被吓疯了在胡言乱语。他烦躁地挥手，“滚！都给老子滚出去！再多说一句扰乱军心，老子把你们剁了喂鱼！”
他走到简陋的海图前，盯着岭南海岸线，眼中闪烁着凶残与贪婪的光芒。山崎虽然全军覆没，但也并非全无价值。至少证实了岭南的确在造新船，而且有两艘刚下水！更重要的是，那个瘸腿的内应“海鹞子”刚刚送来最新情报——岭南水师主力似乎被北方的压力牵制，近期防备松懈！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集合！都给老子集合！”鬼冢十兵卫猛地转身，朝着屋外狂吼，声音因兴奋而扭曲，“把咱们藏着的‘宝贝’都拉出来！所有船！所有能拿刀的人！跟老子去番禺！抢粮！抢钱！抢女人！让那些岭南的软蛋知道，这片海，谁才是爹！”
黑鲨屿瞬间沸腾！倭寇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怪叫着冲向码头。一艘艘经过改装、加装了冲角和简易护板的安宅船、关船、小早船被推出藏匿的洞穴。更引人注目的是三艘体型格外庞大、船身覆盖着生牛皮、船首装着巨大铁角冲撞头的特制“鬼丸船”！这是鬼冢耗费巨资秘密建造的杀手锏，专门用来对付大周笨重的官船！
“出发！杀光！抢光！烧光！”鬼冢十兵卫站在最大的“鬼丸船”船头，挥舞着沉重的鬼头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庞大的倭寇船队，如同嗅到腐肉的蛆群，倾巢而出，乘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朝着他们认为“防备空虚”的岭南番禺港，恶狠狠地扑去！
黎明时分，海天交界处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浓重的海雾如同黏稠的灰纱，弥漫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能见度不足百丈。周泰按剑矗立在“犁庭号”高耸的艉楼指挥台上，玄青鳞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脸上那道刀疤在朦胧天光下如同蜈蚣盘踞，眼神锐利如鹰，穿透迷雾，死死盯着前方。
“报——！”桅斗上的了望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借助传声筒急速下传，“东南方向！发现大量船只！数量…数量超过百艘！船型混杂，有大型安宅船，还有…还有三艘没见过的巨船！船头包着铁！正朝着番禺方向全速驶来！距离约十里！”
“终于来了！”周泰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狰狞的弧度，眼中没有半分意外，只有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残酷快意。王爷的情报精准得可怕！倭寇果然倾巢而出，妄图趁“虚”而入！
“传令！”周泰的声音如同寒铁掷地，穿透迷雾，“全军——”
“降半帆！减速！”
“保持静默！关闭所有灯火！”
“所有拍竿！解除固定锁！装填火油鹞！炮手就位，链弹上膛！”
一连串命令通过旗语和特制的、蒙着厚布的低沉铜锣声，迅速传遍整个舰队！
五艘“镇海级”巨舰庞大的身躯在浓雾中缓缓减速，如同融入阴影的巨兽。船舷两侧，那巨大的金属臂膀——拍竿，被力士们用绞盘和粗大的铁索缓缓放下固定锁，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拍竿顶端沉重的、包裹着浸油麻布和硫磺的铁制“鹞首”被点燃，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如同巨兽睁开嗜血的双眼！两侧的炮窗无声开启，黑洞洞的炮口探出，炮手们屏息凝神，将特制的、两颗铁球以铁链相连的链弹推入炮膛！
王栓子所在的“飞鱼号”和其他辅助船只，早已按照预定计划，如同鬼魅般悄然散布到舰队两翼的迷雾深处，彻底隐去身形。整个岭南舰队，变成了一张在浓雾中悄然张开的死亡之网！
海风呜咽，浪涛拍击船身。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缓流逝。浓雾深处，倭寇船队嘈杂的划桨声、叫骂声、船体碰撞声越来越清晰！鬼冢十兵卫那张凶残的脸，甚至已经隐约可见！他站在“鬼丸船”船头，望着前方一片空茫的浓雾，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狞笑，仿佛番禺港的财富和女人已是囊中之物！
距离——五百丈！
四百丈！
三百丈！
倭寇船队的前锋，几艘速度最快的小早船，已经一头撞进了岭南舰队布下的死亡陷阱！它们如同瞎眼的苍蝇，毫无察觉地从庞大的“犁庭号”前方不足百丈处掠过！
就是现在！
周泰眼中血光暴涨，右手猛地挥下，如同斩断生死的铡刀！
“点火！发信号！”
“咻——嘭！！！”
三支尾部拖着凄厉尖啸的赤红色火箭，从“犁庭号”艉楼冲天而起，在浓雾弥漫的半空中炸开三朵巨大的、妖异的血色火花！如同死神睁开了猩红的眼眸！
信号！
进攻的信号！
“左舷！目标——倭寇前锋关船！全炮齐射！放！”
“右舷！目标——倭寇左翼小早船群！火鹞齐射！放！”
周泰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瞬间撕碎了海雾的沉寂！
“轰隆隆隆——！！！”
“呜——咻咻咻——！！！”
天地失色！大海颤抖！
“犁庭号”左舷数十门重炮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数十道炽白的火线撕裂浓雾！沉重的链弹旋转着，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扫向倭寇前锋几艘试图转向的关船！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一艘关船的主桅被链弹拦腰扫断，巨大的硬帆如同断翅的巨鸟轰然砸落！另一艘船的前后桅同时被铁链绞碎，瞬间失去动力，在海面上绝望打转！
与此同时，“犁庭号”右舷，数具早已蓄势待发的拍竿被力士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扳动机关！
“放——！！！”
绞盘飞转！铁索嘶鸣！那数根长达数丈、顶端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沉重巨臂，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动能和刺耳的破空尖啸，如同上古火神挥动的巨杵，划破浓雾，狠狠砸向挤作一团、试图加速冲锋的倭寇左翼小早船群！
“轰！！！咔嚓——嘭！！！”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
一艘小早船被燃烧的“鹞首”迎头砸中！船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鸡蛋，瞬间四分五裂！燃烧的木屑、破碎的船板、飞溅的人体残肢混合着冲天烈焰，如同地狱红莲般轰然绽放！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数丈高的海浪！旁边几艘小船被爆炸的冲击波和气浪直接掀翻，上面的倭寇惨叫着落入冰冷的海水，瞬间被燃烧的油火吞噬！
仅仅一轮齐射！一轮拍击！
倭寇前锋与左翼，瞬间化作一片燃烧与毁灭的死亡炼狱！浓雾被火光映照得一片血红！海面上漂浮着燃烧的船骸、破碎的尸体、绝望的哀嚎！
“犁庭号”艉楼上，周泰按剑而立，玄青鳞甲映照着下方炼狱般的火光，脸上那道刀疤如同活过来的蜈蚣，在跳跃的光影中扭动。他冰冷的目光穿透浓雾与火焰，死死锁定了倭寇船队核心，那三艘惊骇欲绝、正试图掉头逃窜的巨大“鬼丸船”，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狞笑：
“目标——倭酋鬼丸船！给老子——”
“犁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