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生(狗剩)踮着脚够橱柜上的奶粉罐。玻璃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指尖还沾着昨晚洗尿布没擦干净的皂角沫 —— 自打猎丫喝了王父送的奶粉后,每天早起冲奶就成了他最郑重的事,比设陷阱套野兔还上心。
“你慢着点,别把罐摔了。” 秀雅抱着猎丫靠在门框上,眼底带着笑意。猎丫穿着王父上次送的小花袄,小手指着奶粉罐,嘴里 “咿呀” 个不停,显然是惦记着那股奶香。
狗剩应着声,笨拙地拧开罐盖,雪白的奶粉簌簌落在粗瓷碗里。他想起王父说 “一勺奶粉兑半碗水”,可看着碗里薄薄一层奶粉,又觉得亏待了闺女,悄悄又加了两勺 —— 在他看来,越稠的东西越有营养,就像野兔肉熬的汤,越浓越补。
热水刚冲进碗里,奶香瞬间飘满小院。猎丫伸着小手要抓碗,狗剩赶紧吹了吹,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谁知猎丫刚抿了一口,小脸突然皱成一团,“哇” 地哭了起来,小脑袋还一个劲往秀雅怀里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咋回事?烫着了?” 秀雅赶紧接过猎丫,伸手摸了摸碗沿,温度刚好不烫嘴。狗剩也慌了,自己舀了一勺尝了尝,眉头也皱起来 —— 奶粉放太多,甜得发苦,还带着股糊味,难怪猎丫哭。
“你是不是放太多奶粉了?” 秀雅嗔怪地看他一眼,把碗里的奶倒了大半,又加了些温水搅匀,再递到猎丫嘴边。这次猎丫没哭,小口小口喝着,小眼睛还时不时瞟向狗剩,像是在嘲笑他的笨手笨脚。
狗剩挠着头嘿嘿笑,看着碗里剩下的浓奶,舍不得倒,端起来几口喝了个精光。甜得发苦的奶味在嘴里散开,他却觉得比野蜂蜜还甜 —— 这是闺女剩下的,再难喝也珍贵。
正闹着,院门外传来张二婶的大嗓门:“狗剩家的,俺家小石头吵着要来看丫头!” 二婶牵着小石头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馍,“听说亲家公送了奶粉,俺来看看丫头喝得惯不。”
小石头一进门就盯着猎丫手里的奶碗,咽了咽口水 —— 他长这么大,只在过年时喝过一次奶粉,还是稀释了好多倍的。猎丫见他馋得厉害,主动把碗递过去,小石头却摇摇头:“俺不喝,给妹妹留着。”
二婶笑着说:“这孩子,就是懂事。对了狗剩,队长让你去公社领新的工分本,顺便问问能不能多领点粮票,家里的玉米面快见底了。”
狗剩点点头,刚要走,突然想起王父昨天说的 “后山有野山羊”,又转头对秀雅说:“俺领完工分本,去后山看看,要是能套只山羊,给你和丫头炖羊肉汤补补。”
秀雅赶紧拦住:“别去,后山危险,再说你昨天刚把猎弓借给石头他爹,没武器咋行?”
“俺有这个!” 狗剩从墙上摘下竹编的捕兽笼,拍了拍笼底,“俺设陷阱套,不用猎弓。” 说着就扛着捕兽笼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要是丫头再哭,就给她吃块玉米馍,别总惯着喝奶粉。”
狗剩刚走到村口,就看见王父推着自行车过来,车后座绑着个竹筐,里面装着些草药。“爹,您咋来了?” 狗剩赶紧迎上去。
王父把竹筐往他手里一塞:“这是柴胡和甘草,给丫头煮水喝,能预防风寒。你这是要去哪?”
“去公社领工分本,顺便去后山看看能不能套只山羊。” 狗剩说着,把猎弓的事说了一遍。
王父皱了皱眉:“没猎弓太危险,俺陪你去。” 说着就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跟着狗剩往后山走。
两人刚走进山林,就听见远处传来 “咩咩” 的叫声。王父眼睛一亮:“是野山羊!咱们小心点,别惊着它们。”
狗剩点点头,跟着王父悄悄往前走,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只野山羊在吃草。他刚要把捕兽笼放在地上,却被王父拉住:“等等,这附近有狼的脚印,咱们得先设个驱狼的陷阱。”
王父从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硫磺和艾草,撒在捕兽笼周围:“狼怕这个味道,这样既能套山羊,又能防狼。”
狗剩照着王父说的做,刚设好陷阱,就听见身后传来 “哗啦” 一声 —— 是小石头跟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弹弓,“狗剩叔,俺来帮你套山羊!”
“你咋来了?多危险!” 狗剩赶紧把小石头护在身后。
小石头却拍着胸脯说:“俺不怕,俺会用弹弓打狼!” 说着就举起弹弓,对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啪” 地一声,石子正好打在树干上。
王父笑着说:“这孩子,还挺准。不过咱们今天不套山羊了,它们带着小羊羔,太可怜。”
狗剩也点点头:“对,等它们把小羊羔养大再说。咱们去套几只野兔,给丫头做兔肉干。”
三人刚转身,就听见捕兽笼 “咔嗒” 一声 —— 原来是一只小野兔不小心钻进了笼子。狗剩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俺们有兔肉吃了!”
小石头也兴奋地拍手:“狗剩叔,俺帮你把野兔带回家,给妹妹做兔肉干。”
三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刚走到村口,就看见秀雅抱着猎丫站在那里张望。“你们可算回来了,丫头一直在哭,喊着要找爹。” 秀雅说着,把猎丫递过去。
猎丫一见狗剩,立马不哭了,伸手去摸他手里的捕兽笼,小野兔在里面蹦蹦跳跳,惹得她咯咯笑。
王父看着这温馨的场景,心里满是欣慰 —— 他以前总担心狗剩照顾不好秀雅和丫头,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回到家,狗剩把野兔交给秀雅,又去厨房烧火,准备煮兔肉。王父则坐在院里,教小石头认草药,猎丫坐在他腿上,也跟着比划,小嘴里还 “草药、草药” 地喊着。
二婶这时也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些干辣椒:“听说你们套了野兔,俺来给你们送点辣椒,炖兔肉放些辣椒才香。”
秀雅笑着说:“二婶真是太客气了,快坐,兔肉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兔肉的香味就飘满了小院。狗剩把兔肉盛进大碗里,先给王父夹了块最大的,又给小石头和二婶各夹了一块,最后才给秀雅和猎丫夹了些细嫩的肉丝。
王父吃着兔肉,对狗剩说:“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要是不打猎,开个饭馆肯定赚钱。”
狗剩嘿嘿笑:“俺就会做个兔肉,别的啥也不会。”
正说着,猎丫突然指着碗里的兔肉,皱起了眉头。秀雅赶紧问:“丫头咋了?不好吃吗?”
猎丫摇摇头,把碗里的兔肉往狗剩碗里推:“爹吃,爹辛苦。”
众人都笑了,王父笑着说:“这丫头,真是贴心。”
吃完饭,王父要走了,狗剩赶紧把剩下的兔肉打包给他:“爹,您带回去吃,给俺娘也补补。”
王父点点头,接过兔肉,又从兜里掏出些钱递给秀雅:“这是俺这个月的工资,给丫头买些营养品,别总喝奶粉,也得吃些辅食。”
秀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眼眶却红了 —— 自从嫁过来,王父虽然嘴上不说,却一直惦记着她们娘俩。
王父走后,二婶也带着小石头回家了。秀雅抱着猎丫,靠在狗剩怀里,轻声说:“你看,咱们现在多好,有爹疼,有邻居帮,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狗剩紧紧抱着秀雅和猎丫,心里满是踏实。他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来,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 —— 因为他们是彼此最坚强的依靠,是彼此心中最温暖的光。
夜深了,猎丫在秀雅怀里睡得正香,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像是在做什么好梦。狗剩坐在炕边,看着熟睡的妻女,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努力打猎,多赚些钱,让秀雅和丫头过上好日子,让王父也能放心,不再为他们操心。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亮了炕边叠得整齐的草药,也照亮了狗剩脸上幸福的笑容。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简单、平凡,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