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吃着烤鹿肉，火堆上还熬着一锅兔肉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烘的山洞里面也是暖洋洋的。
与王荣一同进来的有五个衙役，还有就是柳家人。
衙役们这会有肉吃有汤喝，七嘴八舌地说着去北疆的艰难。
柳家人听得心里一惊又一惊。
柳家被流放的一共四人，加上徐平一家是九人，柳家嫡女柳若楠被婆家保了下来，并未随着流放。
嫡子柳向南早些年被外放做官，柳明前些日子在京中给儿子谋了个官职，还未等升调回来就被流放，此时应当在去北疆的路上。
这个山洞并不大，这些人进了之后就显得尤为逼仄。
衙役们坐的地方自然是山洞里最好的位置，干草铺了厚厚的一层，那里是野猪留给自己生产崽子的地方。
柳家人是流放犯，衙役们自然嫌弃。
能留他们在山洞里，是因为他们帮忙搬石头将野猪挡在了外面。
将柳家人赶到了离洞口近的地方。
洞口虽然被石头堵上，但是石头并不是没有缝隙的，寒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直直地吹到了他们的身上。
因为热气足，刺进来的寒气就格外冷。
“将包袱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柳明说道。
苏氏一声不吭，将手中的包袱解开，这个包袱还是她女儿托人送过来的。
想到京中的女儿，眼里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又想到和他们一样被流放的儿子一家，心颤了颤。
她将被子递给柳明，柳明未接。
苏氏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径直摔在了柳明的身上。
都这样子了，还端着尚书的架子给谁看。
“你！”柳明怒目圆睁，刚要发作，随后看见有衙役看向这边，自己盖起了被子。
苏氏见到他只顾着自己盖，并无考虑其他人，心中更是悲苦不已。
周姨娘是农女出身，能进柳府还是借着苏氏生哥儿的时候，在外面爬上了柳明的床。
本以为是露水情缘，没想到会一举怀上了孩子。
她见到柳明身上盖着被子，连忙凑了过来，与柳明同盖一床被子。
苏氏见状，更是气急，这是女儿给她的被子，周氏这个狐媚子真是不要脸。
不过她还有理智存在。
现下她没有一个孩子在身边，若是因为这些小事出了事，恐怕是得不偿失。
苏氏走到柳家人位置的最内侧，靠着火堆近一点，也暖和许多。
徐佳一直都紧紧挨着柳香茹。
虽然在徐家她不是嫡女，但是徐老夫人和姚婉铮都不是刻薄之人，她也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
徐霜被野猪撞飞的场景一直在她眼前萦绕，心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完全没了当初在徐家骄纵刻薄的样子。
“爹，我饿。”徐文博伸出那只简单包扎的小手，拉了拉徐平的衣角。
徐平嗅了嗅空气中肉汤散发出来的味道，眼里也有一丝渴望。
走了一天，除了早上吃的那个馒头，他们再也没进食。
一个馒头，连孩子一天吃都不够，更何况他们这些大人。
徐平看了一眼柳家人，心念一动。
“岳父，您看您是否能给博儿讨碗热汤喝？”徐平看着闭着眼假寐的柳明。
柳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重新闭上。
听到徐平声音的苏氏，嗤了一声。
徐平见到柳家的人如此轻视他，也有些恼怒。
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柳香茹。
柳香茹冲着周燕儿使了个眼色。
周燕儿靠在柳明的肩膀上，用有些破烂的袖子抹着眼泪，声音呜咽着惹人怜爱。
柳明只是掀开眼帘看了她一眼，没有像往常那样哄着。
“夫君~”周燕儿声音娇媚，婉转似水，这一声能把人叫的骨头都酥了半边。
可惜柳明此时只觉得厌烦。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是谁将他的事捅到国师那里的，分明做的天衣无缝。
“要喝自己去要。”柳明皱着眉说道。
周燕儿之所以得宠，全是因为她会顺从柳明，更能摸出枕边人的情绪。
她知道柳明此时心情不佳，所以冲着柳香茹摆了摆手。
徐平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他不想被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侮辱，才想着让柳明出去卖这个面子。
毕竟柳明以前可是尚书，人人都巴结着他。
觉得王荣可能会卖柳明一个面子。
若是可以的话，还能多讨要点吃的。
一个衙役站起身来，用碗盛了一碗兔肉汤，里面还有几个肉块在汤里沉沉浮浮，看着格外诱人。
又从树枝上拿下来一个烤软的馒头，走到柳家人面前。
“想喝吗？”他将碗放低，在柳家人面前划过。
兔肉汤的香气瞬间就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汤里没有什么香料，带着一丝腥气，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
若是在这寒冬喝上一碗，保准能出一身热汗。
徐文博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那碗肉汤，“想喝。”
“想喝就拿东西来换。”说完那目光在周燕儿和柳香茹的身上扫着。
徐平心中恨不得将这衙役千刀万剐，竟然敢觊觎他的夫人和岳母。
不过他现在的命还捏在他们手中，不宜与他们发生冲突。
于是当做没发现这衙役恶心的眼神，只笑着说道：“这位大人，我用银子给您买。”
衙役听见这话，立刻笑了笑，眼里的阴狠却藏不住。
“哦？那你说我这碗汤和馍馍能值多少银子？”
“您开个价。”徐平感受到衙役的恶心，心里也直打哆嗦。
“一百两够不够？”衙役扯开嘴，有些恶毒地笑了笑。
徐平脸上的笑意差点挂不住，讪讪地说道：“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
“这些够不够？”他将银票递了过去。
这兔肉汤因为腥气太重，在京城都没有人喝，也就里面的兔肉说不定能值个几文钱。
这给他们十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衙役将银子接过来，不在意地看了看，将碗朝他递了递。
徐平还以为自己能喝汤了，赶紧伸手想要接着。
衙役立刻将碗抬高，让徐平的手扑了个空。
随即伸出胳膊，朝后甩了甩银票。
“哥几个，这兔肉汤多值钱呐，十两一碗哟！”
其他衙役立刻嗤笑起来。
“啧，赵峰，那你可是赚到了！”
赵峰笑了笑，低头看向徐平，“十两？那可不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