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蹲在偏院的窗下,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冷得刺骨,仿佛针尖扎进皮肤。鲜血顺着指尖流到手背,他没有擦拭,只是将铁链一圈圈缠上左臂,动作轻缓,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风起了,裹着药田里的泥土气息扑在脸上。他起身翻过墙头,落地时右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剧痛让他咬紧牙关。但他没有停下,《玄骨炼天诀》在体内运转一周,勉强稳住了身形。
药田仓库一片漆黑,门虚掩着,留出一道缝隙。他刚靠近,草堆后突然窜出一人,一把将他拽倒。
“陈哥!”是阿四,声音发颤,“我听见赵三和周子川说……要给你下噬魂蛊!就在今晚!”
陈默眼神一凛,左眼微闪,随即压下情绪。现在不能动用领域,戒指会报警。
“你怎么知道?”他低声问。
“我……今早去换水缸,躲在门外听见的。”阿四喘着气,额上渗出冷汗,“他们要用你的血做引子,混进洗髓丹里……那蛊虫能钻入骨髓,啃食神魂,七天之内人就会疯掉……”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不像是在说谎。
之前水缸被投毒,决赛有人使用邪器,都是周子川的手笔。这次下蛊也符合他的作风。但噬魂蛊非同寻常,需秘法培育,外门哪来的这种东西?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脚步声。
踩碎石子的声音,缓慢、沉稳,像是故意拖出来的节奏。
陈默立刻伏低身子,手摸向铁链的扣环。阿四却猛地推他,朝地窖方向示意。
“快躲进去!我来拖住他们!”
话音未落,他一脚踢翻角落的药篓。干枯的藤蔓哗啦散开,响声划破夜寂。
门口的人停下了。
地面裂缝中爬出一只虫子——灰褐色,三对短腿,尾部带钩,形如生锈的钉子。它迅速爬向阿四脚踝,猛然刺入。
阿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死死咬牙不喊出声。虫子贪婪吸血,尾钩微微颤动。
陈默盯着这一幕,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动。一动,戒指便会传讯,玄明子立刻就能找到他。外面不止一人,贸然出手只有死路一条。
阿四抬头望他,挥手示意,嘴唇微动,似在说:“走。”
陈默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他翻身滚到地窖口,掀开木盖一条缝,悄然滑入,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窥视。
蛊虫仍在吸血,阿四脸色愈发苍白。虫身渐渐胀大,皮下浮现出暗红纹路,如同血管搏动。
就在此刻,一段《玄骨炼天诀》的记忆浮现:噬魂蛊以宿主精血为引,七日内侵蚀神智。寄生未成之前,惧火,畏骨震。
原来尚未真正寄生。所以才需用他的血激活。只要明日不吃那枚被污染的洗髓丹,蛊虫便无法发作。
可如今阿四已被咬,毒素正在侵脑,必须设法救他。
上方的脚步声渐近。
两人走入仓库,影子被拉得细长。一人穿着执事服,腰间挂着玉牌;另一人是周子川的手下,手中提着个黑布包裹。
“真是它咬的?”执事问道。
“放心,这蛊认血气。”那人检查阿四脚踝,“不过是个杂役,死了没人管。倒是陈默,得让他明天准时来领丹药。”
“玄明子说了,只要他炼化丹药,两股魔气共鸣,控魂阵便会启动。”执事冷笑,“届时整个青冥宗,都得听命于域主。”
两人转身欲走。
“等等。”执事忽又回头,“把地窖封了,最近老鼠多。”
手下应了一声,搬起石板就要盖下。
陈默屏住呼吸,缓缓抽出半截铁链缠在手臂,手指紧扣链节。若对方往下查看,他只能拼死一搏,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
但那人只是随意盖上木板,压了块石头便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
仓库重归寂静,唯有阿四断续的喘息声回荡。
陈默等了很久,确认无人返回,才缓缓坐起。
地窖潮湿阴冷,空气浑浊。他倚墙而靠,右手戒指依旧散发着寒意,整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他用牙齿咬住铁链一端,另一端绕在掌心,用力拉动,让血液重新流通。
头顶传来细微动静。
是阿四的手指碰到了药篓。
陈默仰头望向木板缝隙,太暗,看不清。但他知道,阿四还活着。
他打量四周。角落堆着腐朽木料,像是被人翻动后又匆匆掩盖。墙根泥土松动,有挖掘过的痕迹。他爬过去,拨开浮土,发现一道抓痕——五道并列的深印,笔直整齐,绝非人手所能留下。
这里不止有人来过,来的或许根本不是凡人。
指尖触到痕迹边缘,土屑簌簌落下。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出,混在霉味之中。他所修功法对邪气极为敏感,这点气味已足够警示:危险不仅来自上方,也可能潜藏于地下。
他收回手,靠墙坐下,左手始终紧握铁链。
外面开始下雨,雨点敲打着屋顶,滴滴答答。水汽从缝隙渗入,沾在脸上,冰凉如血。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链上的锈迹。
明日必须去药庐见玄明子。不去,会引起怀疑;去了,便是踏入陷阱。洗髓丹有问题,戒指也在侵蚀他的灵根。可他又不能毁戒,一旦破坏符印,立刻会被视为叛徒。
唯一的转机,或许就在这地窖。
蛊虫需要媒介,阿四被咬说明他们在布局。而这地窖有翻动痕迹,还有诡异的抓痕——也许藏着什么能打破僵局的东西。
他闭上眼,舌尖抵住上颚,借疼痛保持清醒。
等天亮。
等机会。
等一个能让他反击的时机。
头顶木板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雨滴落下,还是有人在外走动?
他睁开眼,左手缓缓收紧铁链。
铁链嵌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