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翻到最后一页,五个血字飘在空中。
“你是第九个。”
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先动了,白火从肋骨冲出来,护住心脏。左眼发烫,骨头上的纹路冒出来,眉心的旧伤像被烧红的针扎进去。
他闭上眼,呼吸三次,再睁眼时,眼神变了。
不是怕,也不是生气,而是全明白了。
他低头看手里的书,封面还在闪光,和骨尊令背面的花纹一样。他小心把书塞进怀里,动作很稳。
苏弦靠墙坐着,断琴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按着那根没断的弦。她抬头看他,声音有点哑:“你还好吗?”
“没事。”他说,“就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她没多问。她知道,他不想说的时候,是还没想清楚。
他扶着水晶台站起来,右手按在台上,低声说:“飞升之路不能开。一开,九溟就完了。”
她点头。“你看到了什么?”
“邪尊不是要成仙。”他眼睛往下看,“他是要把整个世界炼成吃的。所有生灵的魂,所有的怨气,都是他的粮食。八个域主不是背叛,是被骗了。他们以为献祭能帮人飞升,其实只是喂他。”
苏弦手指一抖,断琴响了一声,像是回应。
“这地方……”她慢慢说,“不只是藏书的地方。它是封印的一部分。”
陈默抬头。墙上影子变了——不再是打斗,而是一遍一遍重复:骨尊砍断天梯,黑云翻滚重组,八个人跪地流血,无数魂被吸进裂缝。
每放一段,地面就晃一下。
他感觉到了。“看得越多,封印就越弱。”
“这本书就是在破阵。”她说,“它等一个能看懂的人。现在你来了,它就开始动了。”
他想合上书,却发现书页粘住了,打不开也关不上。最后一页的字亮起来,红光升起,在空中变成新句子:
“知情者即触劫之人。”
字刚落下,地上裂开七道深缝。
不是小裂缝,是深不见底的大口子,边上冒着黑气。一股臭味扑来,像烂了很久的尸体泡在水里。
第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
黑的,瘦,指甲弯得像钩子。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手臂拉着身子往上爬,一只只邪灵钻出来。
它们不像人,也不像鬼。脸模糊,眼睛黑洞洞,嘴咧到耳根。但它们目标很清楚——死死盯着陈默胸口,那里藏着书。
陈默一步挡在苏弦前面,右手拔剑。
斩虚剑刚出鞘,第一只邪灵就扑过来。他横剑一扫,砍中脖子,头飞出去,黑血溅满墙。血碰到石头,发出“嗤嗤”声,石头被腐蚀出坑。
苏弦抬手,三根手指拨弦。
断琴发出短促的声音,像看不见的刀扫过去。三只邪灵僵住,脑袋歪下去掉了。她喘口气,额头出汗。
“它们怕这个。”她说。
“那就再来。”他站稳,左手拉她起来,两人背靠背。
第二批邪灵从更深的裂缝爬出来。数量更多,动作更整齐。它们不冲上来,而是散开,围成扇形。
陈默右肩还在流血,衣服贴在伤口上。每次挥剑,骨头都疼。他不管,眼睛一直盯着前面。
一只邪灵跳起,双爪抓喉咙。他侧身躲开,反手一剑刺进胸口。黑血溅到手上,皮肤立刻麻木。
他甩手,剑带出火焰。白火顺着剑蔓延,在身前烧出半圈火墙。最前面两只邪灵被烧到,尖叫后退。
苏弦趁机喘口气。她把断琴放地上,双手按弦。这次她不再弹长音,而是用两根好弦快速震动,放出一连串音波。
音波打在邪灵身上,像雨点打铁皮。其中一只头炸了,倒下化成黑烟。
“有用!”她说。
“继续。”他挡住一次攻击,踢开尸体,重新站定。
地面还在抖。裂缝越变越大,又有几只邪灵爬出来。它们不在外围乱动,像是在等机会。
陈默没放松。他知道,这种安静不对劲。
他摸了摸怀里的书,书皮很烫。骨尊令也发烫,贴着胸口像烧红的铁。
“它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说。
“是冲书。”苏弦接话。
“谁让书出现,谁就是目标。”
他看向水晶台。台面还在发光,但颜色变暗了。墙上的画面换到最后一幕——八个人跪在雪地,割手腕流血,黑袍人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把断剑。
那把剑,和他背上背的斩虚剑,一模一样。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还没想清楚,地面猛地一震。
裂缝深处传来吼声。不是一声,是很多声音混在一起,像一句古老的咒语从地下升起。
外面的邪灵突然一起冲上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陈默挥剑,砍倒两个,第三个从侧面撞来,把他逼得单膝跪地。他咬牙撑住,白火从肋骨炸开,逼退周围的邪灵。
苏弦拨弦,音波扫过,两只邪灵动作变慢。她正要再弹,断琴突然一震,一根残弦断了,划破她的手指。
血滴在琴上,发出闷响。
她哼了一声,脸色发白。
“还能弹吗?”他问。
“能。”她擦掉血,手指重新压弦,“但不能再多了。”
他点头,站起来,挡在她前面。
火墙灭了。体内的白火用太多了,一时补不上。右肩受伤影响力气,每一剑都比之前慢一点。
邪灵越来越多。它们看出他不行了,开始轮流进攻,想耗光他的体力。
一只从背后偷袭,他转身晚了,肩膀被抓,衣服撕开,肉翻出来。他反手一剑捅进对方肚子,拔剑时带出一团黑浆。
他喘着气,汗流进眼里。
苏弦弹了一下短波,震退左边三个。她抬头看他:“撑得住吗?”
“死不了。”他说。
他摸了摸胸口的骨尊令。令牌还在烫,温度和书一样。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
“刚才你说,这书是钥匙?”
“对。”她拨弦,挡住一次偷袭,“只有拿令的人能进来,只有看过书的人,才能触发后面的事。”
“那我们现在……就是在解开封印?”
她顿了一下。“有可能。”
“所以这些邪灵……是封印里的东西?”
“不是封印,是祭品。”她声音低,“他们是当年被献祭的人,魂被炼化了,成了守门的傀儡。”
他看着地上的黑血。原来这些人,也曾是活人。
他握紧剑。
“那你告诉我,”他低声问,“如果我是第九个……前面八个,是不是也在这里看过这本书,然后被这些邪灵杀了?”
她没说话。
墙上的画面正好放到那一幕——第八个人倒下,书合上,地面闭合,一切变黑。
然后新的裂缝出现,新人进来。
一遍又一遍。
她抬头看他:“你现在后悔吗?”
他冷笑一声,抬手擦掉脸上的血。
“我从踏进来的那天起,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话刚说完,地面又剧烈震动。
裂缝深处,有什么正在慢慢上来。
一只手完整地伸出来,五指张开,按在地上。
接着是一只脚。
一个全身漆黑的身影,正从裂缝中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