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停在浓雾前,鞋底踩着碎石,冷气顺着裤子往上走。他站着没动,苏弦也没动。雾里有个影子,看不清脸,也没有声音,但他们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看着他们。
苏弦慢慢把手伸向腰后的断琴。手指很冷,伤口还在流血,她还是把手指放在了唯一的那根弦上。
“叮。”
一声轻响划破安静,像刀划开布。雾晃了一下,影子没动,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松了一点。
陈默深吸一口气,左眼很疼,皮肤下的骨纹在跳。他抬起脚,往前一步,走进了雾里。
地面湿滑,石头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他没有回头,只低声说:“走。”
苏弦跟上去,脚步有点不稳。她一边走一边拨动琴弦,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调子。这不是为了攻击,是为了打乱节奏。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阵法,但她知道,只要声音乱了,那些靠节奏运转的东西就会出问题。
两人加快脚步,往深处跑。
刚跑出一段,身后雾气翻滚。三个灰影从旁边冲出来,落在高处的石头上——是之前那三个灰袍人。为首的举起铜杖,点地冷笑:“想逃?”
话还没说完,三人同时举起铜杖。杖头亮起符文,空气震动,四周升起一圈透明屏障,把他们围在里面。这是音障结界,待久了耳朵会破,脑袋也会炸。
苏弦脸色发白。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招。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断弦上。手指用力一扯——
“嗡——!”
一声混乱的音波炸开,高低不定,毫无规律。铜杖之间的共鸣被打断,三人动作一顿,杖头的光剧烈闪动。
陈默立刻动手。
他不打人,转身一剑砍向地面。斩虚剑匣的铁链爆响,骨火顺着链条喷出,剑气撞上结界的角落。
轰!
石头飞溅,结界裂开一道缝。他一把抓住苏弦的手腕,拉着她冲了出去。
两人刚跳出,身后的屏障就合上了。灰袍人怒吼,再次结印,但已经晚了。陈默和苏弦冲进前面更浓的雾里。
雾越来越厚,路开始往下斜。他们的脚步变重,呼吸也变得困难。苏弦的断琴又裂了一道缝,琴身发烫,几乎拿不住。
陈默胸口突然剧痛。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体内的焚天骨狱在乱动,想冲出来,被他死死压住。现在不能爆发,一旦失控就会伤到自己,撑不了多久。
“还能撑吗?”他问。
苏弦点头,声音沙哑:“能。”
她又拨动琴弦,用滞音咒。声音扩散,空气好像变粘了。后面的追兵速度慢了一点。
但这点时间不够。
雾中黑影一闪,一面骨幡从后面扔出,展开在空中。黑气翻腾,变成三个虚影,速度快得看不清,眨眼就追到了背后。
一个直扑苏弦。
陈默猛地转身,左手按住胸口,咔的一声,硬生生折断一根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体内的骨火却一下子暴涨。
他张嘴喷出一口带火的血,双手向前推出——
骨火炸成火墙,撞上扑来的虚影。虚影尖叫,身体扭曲,瞬间烧没了。
另外两个也被气浪掀开。
陈默踉跄一下,单膝跪地。他用手撑地,指缝全是血。断掉的肋骨在体内乱撞,每次呼吸都像被刀割。
苏弦回身扶他,声音发抖:“别硬撑。”
“不硬撑……就死在这了。”他咬牙站起来,抓起她的手腕,“走。”
两人继续狂奔。
后面的虚影虽然重新出现,但速度慢了。苏弦边跑边回头,一次次拨弦,用滞音咒拖慢它们恢复。她的手指已经磨破,血顺着琴缝滴下来。
前面出现陡坡,满地碎石。他们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陈默每动一下,胸口就一阵抽痛。衣服被血浸透,贴在背上。
终于翻过坡顶。
眼前一下子开阔。
雾变淡了,山围着中间一块空地。地上长着黑色的草,一动不动。空气静止,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他们跌坐在地,喘个不停,说不出话。
陈默左手撑地,右手还握着剑柄。手指发白,剑随时会掉。他看向山谷深处,低声说:“到了。”
苏弦靠着石头坐下,断琴放在腿上。呼吸慢慢平稳,眉头却没有松开。她看着那片空地,轻声说:“可这里……比外面更让人不安。”
话刚说完,地上的黑草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自己动的。
陈默的手一下子收紧。
苏弦慢慢抬起手,指尖碰上断琴的弦。
远处雾中,骨幡的黑气还在翻滚,却没有再靠近。三个灰袍人站在坡下,抬头望着山顶方向,一动不动。
为首的低头看手中铜杖。杖头的符文已经暗了,不再发光。
他没说话,只是后退一步。
山谷里,安静得像能听见血落地的声音。
陈默的剑,开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