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猛地将头埋低，逼近她，几乎鼻尖相触，试图用身份和威压让她感到恐惧，“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从菲帝斯滚蛋！”
苏愿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反而微微抬了抬下巴，挑了下眉，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嘲讽。
她一字一顿，慢悠悠地回道：“那、我、可、真、是、好、害、怕、呀。”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这副油盐不进、甚至反过来挑衅的态度，让江澈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他攥紧了拳头，额角青筋跳动，几乎要控制不住——
“咔哒——”
一声轻微的锁芯转动声，突兀地从他们紧靠的门后传来。
紧接着，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涌入略显昏暗的器材室，也照见了门口瞬间石化的三个人。
门外，站着眉目清冷，正准备进来巡查的陆斯年。
门内，是几乎贴在一起，姿势暧昧诡异的江澈和苏愿。
三双眼睛，在开门瞬间，各自在对方身上飞快地扫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死寂。
陆斯年的目光首先扫过苏愿。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一些，却泛着不正常的淡淡红晕，清澈的眸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水汽，蒙着一层薄雾，显得有几分脆弱。
几缕发丝挣脱了马尾，凌乱地贴在颊边和颈侧。
这副模样，再结合眼前这几乎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让整个场面透着一股淡淡的、却又无法忽视的诡异和暧昧感。
而当他的视线移到江澈身上时，看到的是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不耐烦，甚至带着一种“好事被打断”的恼火。
这让陆斯年的眉头瞬间锁紧，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悦。
江澈同样看着门口不速之客陆斯年，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暴躁和挑衅。
怎么哪儿都有这个假正经？！
氛围尴尬得几乎凝固。
最终还是苏愿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仿佛没事人一样，极其自然地侧身，从陆斯年和门框之间的空隙绕了过去，拍拍衣服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她的手腕却再次被人一把抓住。
“喂！”江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你就想这么走了？！”
苏愿的脚步顿住，慢慢地转过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的眼角不知何时竟然挂上了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抬起脸，用一种楚楚可怜，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说道：“同学……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但是，你也没必要没必要打我吧？”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江澈看着她这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倒打一耙的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什么时候打她了？！从头到尾，都是他被摸、被推倒、被嫌弃“就那样”。
现在反倒成了他欺负人？！他江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气得头脑发昏，上前一步就想找苏愿理论清楚，甚至忘了陆斯年还在场。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手臂拦了下来。
陆斯年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苏愿身前，面色冷峻，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澈，菲帝斯校规第二十八条，不得以任何形式威胁、殴打同学。你需要我向你重复一遍处罚条例吗？”
苏愿顺势往陆斯年身后缩了缩，完全是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
但在陆斯年看不到的角度，她抬起眼，对着气得跳脚的江澈，极快挑衅地勾了一下唇角。
江澈：“！！！”他简直要爆炸了。
“陆斯年！”江澈猛地转头，怒火转向了这个总是坏他好事的家伙，“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多管闲事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我只是在履行学生会会长的职责，维护校园秩序。”
陆斯年面无表情，寸步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好！好一个例行职责！”江澈气极反笑，他指着陆斯年，又狠狠瞪了躲在后面的苏愿一眼，“陆斯年，你给我等着！”
“随时奉陪。”陆斯年冷淡回应。
江澈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尤其是那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苏愿，仿佛要把她这个人从里到外看穿一般。
这才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旁边一个篮球，大步离开了器材室。
直到江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斯年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苏愿，语气放缓了一些：“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此时的苏愿，眼角的泪痕早就消失不见，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语气礼貌却平淡：“谢谢陆会长的帮助。”
她的目光落在陆斯年胸前的学生会铭牌上，轻声念出上面的名字：“陆、斯、年。”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泉水。
念出他名字的瞬间，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敲打在陆斯年的耳膜上。
陆斯年微微一怔。
苏愿却像是只是确认了一下身份，随即拿出手机，语气自然无比：“今天多谢你解围，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以后如果学生会有什么需要普通学生配合的工作，或者……再遇到类似今天这种‘违反校规’的情况，我也好及时向你汇报。”
她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
陆斯年看着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直到回到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陆斯年都仿佛没有完全回过神。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扫码时微妙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
女孩的头像很简单，就是一只慵懒趴着的三花猫。
微信背景图更简单，是一只正在轻轻抚摸猫咪毛发的手。
指尖白皙纤细，微微陷入猫咪柔软蓬松的皮毛中，画面温暖而静谧。
陆斯年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躺倒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器材室里的那一幕。
她眼角挂泪脆弱的样子、她念出他名字时的声音、还有她躲在身后时，发丝不经意擦过他手臂的细微触感……
耳尖，不知何时悄悄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本不该这么关心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女生的。
他一向公私分明，情绪极少为外人所动。
可是，当午休时偶然听到几个女生嬉笑着讨论“终于把那个讨人厌的特招生锁进器材室给她点教训了”时。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毫不犹豫地就找了过去。
甚至，在看到她那副仿佛被欺负了的模样，以及江澈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时。
心底那股莫名的愤怒和保护欲，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强烈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或许……这只是他作为学生会会长的责任感和正义感在作祟吧？
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砰砰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陆斯年迅速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领带和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进。”
门被轻轻推开，沈瑜端着优雅完美的笑容，缓缓走了进来。
“斯年哥哥，还在忙吗？叔叔阿姨刚才打电话来，叫我们晚上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她的声音甜美温柔。
陆斯年沉默了一瞬，目光甚至没有从文件上完全移开，只是淡淡回道：“知道了。”
沈瑜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我等你一起吧？我的车就停在下面。”
“不用了。”陆斯年拿起一旁的文件，开始批阅，语气疏离而客气，“我还有些学生会的事务要处理，可能需要很久。你先去吧，不用等我。”
“……好吧。”沈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站在一旁略显尴尬，只好柔声应道，“那斯年哥哥别忙太晚。”
说完，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轻轻带上门，沈瑜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压抑的恼怒和不屑。
这个陆斯年，无论她怎么放低姿态，怎么巧妙套近乎，永远都是这副冷冷淡淡，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一块捂不热的冰山。
若是换了其他男人，早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对她百依百顺了。
沈瑜不屑地轻嗤了一声，要不是因为他是陆家认定的继承人。
两家又有意联姻，对自己巩固地位大有裨益……
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去讨好这个无趣的冰块脸。
沈瑜踩着精致的小皮鞋，脚步声渐渐远去。
办公室内，陆斯年放下笔，目光再次落回到手机屏幕上，那个猫咪头像静静地躺在联系列表里。
他指尖悬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点下去。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冰山之下，或许并非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