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德伦心中狂跳。
他知道,主公这是将身家性命,押在了他这支新军之上。
“末将,绝不辜负主公厚望!”
他再次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赵猛看着贺德伦的背影,眼中满是敬佩。
“主公,贺德伦这小子,是块好钢。”
“是块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李烨收回目光,看向高郁,“高郁,去调动所有斥候,严密监视罗弘信的大营。”
“他既然要对峙,我们就陪他耗。”
“但淳于导这五千骑兵,必须给我拔掉。”
这是李烨的底线。
补给线,不容有失。
高郁领命而去。
李烨走向地图,手指在黄河沿岸的黎阳渡口反复摩挲。
“葛从周。”
“末将在!”
“你部暂且休整。”李烨沉声道,“但需密切关注城内动向。”
“外敌易挡,家贼难防。”
葛从周心头一凛。
他知道,主公指的是城内可能存在的内应。
“末将明白,绝不会让宵小之辈,扰乱军心!”
一切安排妥当。
李烨转身,走出了帅帐。
他没有回濮州,他要亲自坐镇澶州。
他要让罗弘信清楚。
他李烨,就在这里。
在贺德伦正式出征之前,还有最后一项准备。
装备。
匠作大营的工匠们被连夜召集。
他们将那三百具新造的弩机,集中放置在校场上。
这些弩机,造型奇特。
它们的主体由坚硬的桑木和铁胎制成,体积比普通弩机略大,但却更注重轻便。
弩臂两侧,刻着一道道精美的龙纹。
这是匠作大营的最新杰作。
“主公。”
一名匠作大营的管事躬身行礼。
“此弩,可有定名?”
李烨问道。
“回禀主公,工匠们将其命名为‘裂甲弩’。”管事恭敬回答,“取其裂人甲胄之意。”
李烨沉吟片刻。
“裂甲,有些直白。”
他看着弩臂上那狰狞的龙纹。
“此弩,当如龙之利齿,撕碎敌阵。”
“以后,便称之为‘龙牙弩’!”
“龙牙弩!”
管事心中一震,这个名字,比“裂甲弩”霸气得多。
“立刻将此名传达给所有工匠!”
李烨走近,亲自拿起一具龙牙弩,感受它的重量与平衡。
“此弩,有何特别之处?”
管事立刻来了精神。
这是工匠们的心血。
“主公,此弩乃是集我大营两年心血的最高杰作。”
“它有三大特点。”
“第一,射程。”
“我们改良了弩机的传动结构,大大增强了弹射力。”
“其有效杀伤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
一百五十步!
这个数字,让旁边围观的将士们倒吸一口凉气。
普通的弓箭,能达到八十步就已是极限。
强弩,也多在百步之内。
一百五十步的杀伤力,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敌军弓箭手射程之外,他们就能率先发动攻击!
“第二,破甲。”
管事指了指弩箭。
“此箭矢由特殊精钢打造,箭头经过淬火处理。”
“匠作大营的工匠们曾测试过。”
“在五十步之内,此弩可轻易贯穿两层重甲!”
“就算是魏博军的精锐牙兵,也难以抵挡。”
李烨点了点头。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杀器。
“第三,便是上弦速度。”
管事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我们采用了独特的‘双轴绞盘’设计。”
“虽然比普通弩机复杂,但熟练的弩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上弦。”
“速度比普通强弩,快了近乎三成!”
射得远,穿得透,射得快。
这龙牙弩,简直就是为骑兵量身打造的。
它解决了骑兵作战中,弓箭威力不足,强弩上弦慢的致命缺点。
“好。”
李烨放下龙牙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
“传令给贺德伦。”
“将这三百具龙牙弩,全部配发给踏白都。”
“告诉他们,这是我忠义军的最高机密,也是他们斩断敌军咽喉的利器!”
“此战,我要的不是击退!”
“我要的是,全歼!”
夜色降临。
贺德伦站在城头,冷风吹拂着他的战袍。
他看着城外那三百名精锐。
他们已经换上了最好的马匹,佩戴了最锋利的破军刀,背负着那三百具散发着幽光的龙牙弩。
这支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其战斗力,足以碾压任何一支同等规模的骑兵队。
“兄弟们!”
贺德伦的声音,带着一股嘶哑的战意。
“今日,主公将忠义军的脸面,交给了我们!”
“罗弘信想断我们的粮道,想把我们活活饿死!”
“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
三百名骑士齐声怒吼,声音震天。
“我们要告诉罗弘信!”
“敢动忠义军的补给,就是自寻死路!”
“我们不是去巡逻!”
“我们是去狩猎!”
他翻身上马。
马蹄声清脆而坚定。
“目标,黎阳渡口!”
“出发!”
三百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幽灵,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离开了澶州城。
他们没有走官道。
他们沿着黄河的支流,在崎岖的河滩上疾驰。
他们要抢在淳于导之前,占据有利地形。
……
黄河岸边,芦苇丛生。
一支百人规模的魏博军骑兵正在悠闲地巡弋。
他们是淳于导麾下的“银枪效节都”,个个盔明甲亮,神情倨傲。
在他们看来,这次南下,就是一次武装郊游。
李烨主力被困澶州,濮州空虚,谁还敢来捋虎须?
“百夫长,你看前面!”一名斥候忽然指着远处。
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渐起,一支骑兵队伍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百夫长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三百人?”
他笑了。
笑得很轻蔑。
“看来是忠义军的巡逻队,不知死活,还敢出城。”
“兄弟们!”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指挥使有令,遇敌必斩!拿下这三百人的首级,回去可是大功一件!”
“喔!”
百名魏博军骑兵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纷纷催动战马,排开阵型,准备冲锋。
在他们眼中,这三百人,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远处那支骑兵队伍中,为首的大汉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狞笑。
“全军止步!”
贺德伦一声令下,三百骑兵齐刷刷地勒住战马,动作整齐划一。
“龙牙弩,上弦!”
“放!”
没有丝毫犹豫。
三百具龙牙弩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
三百支弩箭,如一片乌云,瞬间跨越百步距离,狠狠扎进了正在冲锋的魏博军阵中。
噗!噗!噗!
惨叫声此起彼伏。
魏博军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瞬间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的弓弩射程,竟然如此之远!准头如此之狠!
一轮齐射,百人队就倒下了三分之一。
那百夫长更是被三支弩箭贯穿了胸膛,当场毙命。
“敌袭!敌袭!”
“他们的弩不对劲!”
剩下的魏博军骑兵彻底慌了神,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倨傲。
贺德伦却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拔刀!”
“冲锋!”
他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如黑色闪电般窜出。
腰间的破军刀,发出一声龙吟。
三百踏白都精锐紧随其后,如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入了已经溃散的敌阵。
近战!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一名魏博军士兵惊恐地举起长枪,试图格挡。
“咔嚓!”
贺德伦手中破军刀划过,那杆精钢长枪应声而断。
下一瞬,刀光闪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魏博军士兵引以为傲的长枪,在破军刀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他们的皮甲,更是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撕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战斗结束了。
除了几名被刻意留下来的活口,百名“银枪效节都”精锐,全军覆没。
而踏白都,伤亡,不足五人。
贺德伦翻身下马,一把割下那名百夫长的首级,将其挂在马鞍前,又将魏博军的旗帜夺下。
“回城!”
……
当贺德伦率队返回澶州时,整个忠义军都轰动了。
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和那面沾满血污的“银枪效节都”旗帜,所有将士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断粮的阴霾,一扫而空!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
……
与此同时。
消息传回了淳于导的大营。
“什么?!”
淳于导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我派出去的百人斥候队……全没了?”
“是……是的,将军……”前来报信的士兵吓得瑟瑟发抖,“对方……对方只出动了三百人,就……就全歼了我们的人……”
淳于导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耻辱!
他率领银枪效节都纵横河北,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自己最精锐的斥候,竟然被人数劣势的敌人砍瓜切菜一般宰了!
“贺德伦……”
淳于导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意识到自己彻底小看了这支所谓的“忠义军”。
对方的骑兵战力,远超他的想象。
“传我将令!”淳于导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杀意,“集结一千主力!本将要亲自去会会这个贺德伦!”
“我要让他知道,惹怒我淳于导的下场!”
而在澶州城帅府内。
刚刚得胜归来的贺德伦,正单膝跪在李烨面前。
“主公,末将请命,主动出击!”
“淳于导此人,骄傲自负,吃了亏必然会亲自找回场子。末将愿为诱饵,将这条大鱼,钓出来!”
李烨看着眼前这个煞气未消、战意昂扬的猛将。
他只说了一个字。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