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在密林间缓缓流动,沾在草叶上凝成晶莹的露珠,稍一碰触便滚落泥土,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叶天坐在一块被露水浸润得温润的青石上,正低头擦拭逆命剑。剑刃如镜,清晰映出他眼底的沉静,昨夜刚突破灵风三式小成,体内灵力还带着些微的躁动,他本想趁清晨灵气最纯时稳固境界,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了清静。
“队长!队长!您看我们给您带什么好东西了!”
张三李四的声音隔着雾霭传来,带着气喘吁吁的急切。两人跌跌撞撞地从雾里冲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什么宝贝,脸上沾着草屑和泥土,额头上还挂着汗珠,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邀功的急切,活像两只献宝的土拨鼠。
他们跑到近前,也顾不上喘口气,献宝似的掀开衣襟——只见两人怀里各揣着个布包,布包敞开,露出三只拳头大的蛋。蛋壳泛着青黑色的金属光泽,上面布满细密的鳞纹,纹路间隐隐有微光流动,一看就不是凡物,带着淡淡的妖兽气息。
“这是……”叶天的目光落在蛋上,眉头瞬间拧紧,指尖擦拭剑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曾在《妖兽图鉴》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这是铁皮鹰的蛋!铁皮鹰是西荒常见的凶禽,生性护短,尤其是护卵期的雌鹰,修为能暴涨三成,利爪坚如精铁,翅膀能扇动罡风,最是难缠,连筑基中期的修士都不愿轻易招惹。
“嘿嘿,”张三搓着手笑,脸上的泥痕被笑容扯得更歪,带着邀功的得意,“我们听蛮牛哥说您最近练剑费体力,特意去黑风崖那边摸来的!那铁皮鹰出去觅食了,巢穴就在崖壁的石缝里,我们哥俩手脚麻利,手到擒来,一共摸了三枚呢!这蛋看着就金贵,烤着吃肯定香,给您补补灵力!”
李四也跟着点头哈腰,把怀里的蛋往前递了递,生怕叶天看不清楚:“队长,我们哥俩以前在黑风谷没少做这事,摸过野猪窝,掏过蛇蛋,保准干净利落,没留下半点痕迹!以后您指哪我们打哪,绝无二话!这三枚蛋,就算我们的投名状,表表心意!”
“没留下痕迹?”叶天还没开口,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那声音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在相互摩擦,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连周围的雾气都被震得翻滚起来。众人猛地抬头,只见晨雾中掠过一道巨大的黑影,翼展足有三丈宽,遮天蔽日,带起的狂风瞬间卷走了半空中的雾气——正是一只成年铁皮鹰!
它通体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像披了层铁甲,鹰嘴弯曲如钩,闪着寒光,最吓人的是那双猩红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死死锁定在张三李四怀里的蛋上,俯冲的速度快得像道黑色闪电,利爪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显然是循着蛋的气息找来了。
“糟了!是筑基后期!”洛璃刚从帐篷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脸的布巾,见状立刻将布巾丢开,指尖凝聚起数道冰棱,语气里带着惊怒,“你们俩蠢货,没读过《妖兽志》吗?不知道铁皮鹰护卵比命还重要?别说偷它的蛋,就是靠近巢穴百丈之内,都会被追着啄瞎眼睛!”
张三李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比洛璃凝结的冰棱还白,腿肚子抖得像筛糠,手里的蛋差点掉在地上,声音都带着哭腔:“它……它怎么回来这么快?我们明明看着它往东边飞了,按理说怎么也得半个时辰才回来……”
“现在知道怕了?”叶天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看铁皮鹰的利爪就要拍下来,他突然侧身,猛地将张三李四往前一推,“你们偷的蛋,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两人被推得踉跄几步,正好撞在铁皮鹰俯冲的路径上。那妖兽见状,尖啸着张开利爪,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杀意。张三李四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蛋转身就跑,两条腿抖得几乎迈不开步,嘴里哭喊着:“队长救命啊!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下次给您摸别的!”
“救?”叶天眼神一沉,逆命剑“噌”地出鞘,剑光如练,迎向铁皮鹰的翅膀,“现在知道错了?刚才献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铛!”剑爪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火星四溅。叶天被震得后退三步,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这妖兽的力量比他预想的更狂暴,筑基后期的威压像座无形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仿佛随时会凝固。
蛮牛从帐篷里冲出来,手里还拎着巨斧,看到眼前的景象,骂了句“两个小兔崽子惹的祸”,抡起巨斧就冲了上来。他一斧劈在铁皮鹰的腿上,却只留下道白痕,反被妖兽一脚踹飞,“砰”地撞在身后的大树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吐了口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别硬拼!它的目标是蛋!”洛璃的冰棱接连射向铁皮鹰的眼睛,却被它用翅膀轻易扇碎,冰屑纷飞中,妖兽的注意力始终没离开张三李四的方向,显然是想先夺回蛋,再将这些偷蛋贼灭口。
那边张三李四已经快被追上,李四慌不择路,突然把怀里的蛋往空中一抛,想扔给叶天。可他手一抖,蛋没往叶天那边飞,反倒径直朝铁皮鹰飞去——那妖兽竟猛地调转方向,用爪子稳稳接住,动作快得惊人,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还敢扔?”叶天心头一紧,知道这妖兽护蛋心切,接蛋的瞬间必然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候。逆命剑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借着铁皮鹰接蛋的空隙,直刺它腹下的软甲。那里是《妖兽图鉴》上明确标注的弱点,也是它此刻最放松的地方。
“嗤啦”一声,剑光精准地破开软甲,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出来,带着刺鼻的腥气。铁皮鹰吃痛,发出一声更凄厉的尖啸,声音里充满了愤怒,竟放弃追击张三李四,转而疯狂地扑向叶天,翅膀扇起的狂风把周围的树木都掀得东倒西歪,树叶落了一地。
“叶小哥!”李清抱着装安神果的布包跑过来,本想帮忙,却被狂风掀翻在地,布包里的安神果滚了出来,散了一地,“用这个砸它行不行?说不定能安神!”
“没用!”叶天一边躲闪着利爪,一边挥剑反击,剑招越发凌厉,“它现在被激怒了,只想报仇!”他看准时机,灵风三式连环使出,第一式“流影”轻巧避开利爪,身形如鬼魅般绕到妖兽侧面;第二式“回风”卷起周围的落叶,形成一道气旋,暂时缠住它的翅膀;最后一式“穿云”凝聚全身灵力,剑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指刚才破开的伤口。
就在这时,张三李四突然又跑了回来,手里还剩两枚蛋,显然是被吓得没处躲,又绕了回来。“队长!我们把蛋还它!”李四哭喊着把蛋往地上一放,拉着张三就想溜,“我们再也不敢了,放我们一条活路吧!”
可铁皮鹰根本不看地上的蛋,它被叶天的剑招逼得连连后退,眼底的猩红里除了愤怒,还多了丝忌惮——这人类的剑太快,快得像风,总能从它意想不到的角度刺过来,腹下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让它越发暴躁。
“想跑?”叶天哪会让它退走,剑招越发密集,如同织成一张剑网,“伤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他故意把妖兽往蛋的方向引,想趁它看到蛋分心时再下杀手,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没想到铁皮鹰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嘶鸣,那声音不像之前的尖啸,反而带着几分急促和不安。地上那两枚蛋竟“咔嚓、咔嚓”裂开了缝,从裂缝里探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脑袋上顶着稀疏的绒毛,眼睛还没睁开,发出稚嫩的啾鸣声,声音细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妖兽的动作猛地顿住,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翅膀也收了收,没再往叶天身上拍,目光落在地上的小鹰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叶天的剑停在半空,剑尖离铁皮鹰的脖颈只有寸许。
洛璃突然喊道:“它不想打了!幼崽出来了!”
铁皮鹰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鹰,小鹰正笨拙地啄着蛋壳,想把壳完全啄开,又抬头看了看叶天,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声音,不像之前的凶狠,反倒像是在求饶。
张三李四早吓得躲到树后,只敢露出半张脸偷看,大气都不敢喘。蛮牛捂着肚子慢慢站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这咋整?杀还是放?”
叶天看着那几只啄蛋壳的小鹰,它们那么小,连眼睛都没睁开,却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又看了看铁皮鹰腹下还在流血的伤口,那里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地面,妖兽的气息也弱了些。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缓缓将剑收回鞘中。“滚。”他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铁皮鹰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猩红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叶天又吼了声:“带着你的崽子滚!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附近伤人,别怪我剑不留情!”
妖兽这才像是听懂了,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用喙轻轻叼起地上的蛋和刚破壳的幼崽,动作轻柔得不像只凶禽。它扑腾着翅膀升空,临走前回头看了叶天一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忌惮,最终还是拍着翅膀,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天空中。
风波平息,张三李四才敢从树后跑出来,腿还在抖,像筛糠似的,走到叶天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队……队长,我们真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叶天没看他们,只是走到蛮牛身边,扶他起来,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们的投名状,差点把我们都埋了。从今天起,滚出这片林子,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别啊队长!”张三哭丧着脸,鼻涕都流了下来,“我们以后一定听话,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让我们摘草,我们绝不摸鱼……”
“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们扔给刚才那只鹰。”叶天的眼神扫过来,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张三李四立刻闭了嘴,连滚带爬地跑了,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们相互埋怨的声音。
洛璃走过来,踢了踢地上残留的蛋壳碎片,碎片上还沾着点蛋清:“这俩货,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把命搭进去。”
叶天没说话,只是看着铁皮鹰消失的方向,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逆命剑在鞘中轻轻鸣响,像是在问他为何放虎归山,留下隐患。
他摸了摸剑柄,突然想起刚入道时,那只被他随手劈成两半的蚊子。那时候他觉得,修行路上,只有斩尽一切阻碍才能变强。可此刻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和蛋壳,他突然明白,或许修行路上,不光要学会挥剑,还要学会什么时候该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