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现实。
“只要他爸能悬崖勒马,到此为止,这个家就还是完整的。如果非要把事情撕破脸,只会适得其反,等于亲手把他爸推出家门,推向那个朱姐。”
“婚姻有时候就是权衡利弊,你觉得闹开了,你解气了,可最终谁受益了?谁又损失巨大呢?”
黄贝安静了很久,才幽幽地问了一句。
“高洋,我们以后结婚了,你会这样吗?”
高洋乐了。
“我不会。”
“为什么?你说实话。”
“不是因为我多高尚,”高洋蹬着车,感受着身后的温软,“只是我嫌麻烦。为了圆一个谎,我需要编造无数个谎言,去掩盖它。太累了。”
黄贝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她伸出手,在高洋的腰间软肉上用力掐了一下。
“哼,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我发现你跟我在一起,好的没学到,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打打杀杀的,”高洋笑着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淑女点,不好吗?”
“对你就不用淑女!”
两人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大西电子市场。
高洋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专卖二手电器的铺子,跟老板软磨硬泡,最终花了两千五,淘到了一台九成新的索尼dV。
他还跟小老板约定好,三天后,机器完好无损,赔三百块,再卖回给老板。
搞定一切,两人又骑着车,朝着姚英家那套老房子赶去。
……
另一边,百花大舞厅。
军子和李勇戴着鸭舌帽,一人花三块钱买了门票,夹着人群,混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花露水和汗水的混合味道。
两人站在舞池的角落里,看着一群中老年流氓搂着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舞女,在舞池里笨拙地扭动,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盘丝洞的傻狍子,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侯大志正搂着一个丰腴的女人跳着贴面舞,那只不老实的手,在女人身上四处游走,脸上是猥琐又满足的笑。
“弟弟这么年轻啊,十块钱三曲,跳不跳?”一个老舞女凑到军子面前,朝他抛了个媚眼。
军子吓得连连后退。
老舞女呵呵一笑,顺势狠狠地在军子屁股上拧了一把。
军子哭丧着脸,瞬间觉得自己不纯了,一旁的李勇连连作出呕吐状,骂道。
“高洋这孙子真缺德!这里的女的都快赶上我妈了!我说他自己怎么不来呢!”
“十块钱三曲”的交易不断进行着,侯大志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汗流浃背,跳得不亦乐乎。
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我操,”军子压低声音,“这老逼登,体力是真他妈好啊!”
“你也不看看我们侯教练是干啥出身的!运动员!”
“这屋里,怎么臭烘烘的呢?”
“这屋里男男女女加一起能有一万岁了,比如来他妈年龄都大。一股老年味,不很正常吗?”
……
下午三点,旧小区的树荫下。
高洋和黄贝赶到时,姚英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手里捏着一个信封,神色紧张。
三人找了个石凳坐下,一边聊天,一边盯着单元门口。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朱姐领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小区。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清爽利落。
高洋站起身,上前一步,挡在了母女俩面前。
“朱姐,你好。”
朱姐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年轻人,明显一愣,下意识地把女儿拉到身后,眼神警惕。
“你们是?”
高洋没有废话,直接对姚英递了个眼色。
姚英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干涩:“朱姨,我是老姚的儿子,姚英。”
朱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疑惑更浓了。
高洋把姚英偷出来的那几张照片,递到她面前。
当看到照片上,自己和姚英父亲,以及和侯大志的亲密合影时,朱姐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高洋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
“朱姐,”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们,能不能谈谈?”
朱姐嘴唇哆嗦一下,默不作声。
高洋对黄贝使了个眼色。
黄贝立刻心领神会,笑着走上前,蹲下身对那个小女孩说:“小妹妹,姐姐带你去那边看蚂蚁搬家,好不好呀?”
小女孩看了看妈妈,见她点头,便开心地跟着黄贝走了。
黄贝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向了不远处的花坛。
高洋指了指树荫下的石凳。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
高洋、姚英和那个神情复杂的女人,隔着一张石桌,坐了下来。
石桌旁,气氛比冰点还冷。
朱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张照片上,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姚英看着她这副模样,焦躁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落叶,几次想开口,都被高洋用眼神制止了。
高洋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终于,她开口了。
“你们……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高洋停止了敲击,身体微微前倾。
“朱姐,我们不想怎么样。”
“我们只想问一个真相。”
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了姚英父亲和她的合影上。
“你和我兄弟的父亲,姚叔,是什么关系?”
朱姐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哽咽良久。
她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空洞地看着石桌的桌面,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过了很久,她才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老姚……他是个好人。”
“我刚离婚那会儿,带着孩子从老家过来投奔我姐和姐夫的,人生地不熟,刚找到一份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朱姐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姐夫那个人……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住他家,不方便。”
“是老姚,在单位听说了我的事,主动提出来,把他家这套不住的老房子,几乎是白送给我住,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老姚,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