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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的死寂被一阵杂乱的响动打破,却不是备战的铿锵,而是士兵们翻箱倒柜搜寻粮草的磕碰声。阿勒泰站在残破的县衙门前,看着麾下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烧毁的民房、坍塌的粮仓里四处翻找,眼神里满是焦虑与无奈。

“都给我仔细找!哪怕是发霉的麦饼、干硬的肉干,都给我搜出来!”阿勒泰嘶吼着,声音嘶哑。他知道,连续数日的奔逃,士兵们早已饥肠辘辘,若是再吃不上东西,不等靖安军攻城,部队自己就会溃散。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令人心凉的沉默。临安城早已被漠北军自己屠过一遍,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能吃的粮草早被先前的部队搜刮殆尽,如今剩下的,只有散落各处的、发霉发黑的麦饼碎屑,还有几袋被老鼠啃过的炒米,混杂着尘土与鼠粪,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一名士兵拖着一口破锅,踉跄着跑到阿勒泰面前,锅底还沾着干涸的血渍与泥土:“右贤王,只找到这些……”他摊开手,掌心是几把发霉的麦饼碎,还有几块硬得能砸死人的风干肉,肉上甚至爬着细小的虫豸。

阿勒泰看着这些“食物”,胃里一阵翻涌,却还是强压下不适,咬着牙下令:“生火做饭!把麦饼碎、肉干都煮了,能填肚子就行!”

士兵们不敢怠慢,纷纷找地方架起破锅。有的用烧焦的木梁当柴,有的干脆拆了百姓家残破的门窗,火星引燃潮湿的木头,冒出滚滚黑烟,呛得人直咳嗽。浑浊的河水被舀进锅里,带着泥沙与腥味,再把发霉的麦饼碎、干硬的肉干丢进去,煮成一锅黑乎乎、黏糊糊的糊状物,散发着霉味与腥味混杂的怪异气息。

锅还没煮开,几名士兵便忍不住凑到锅边,伸长脖子盯着,喉咙不停滚动。他们实在太饿了,连日来只靠几口凉水和偶尔找到的草根树皮充饥,此刻哪怕是这样的食物,也成了救命的稻草。

“滚开!没煮熟不许动!”一名百夫长呵斥着,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作响,可他知道,若是此刻争抢,只会让本就涣散的军心更加混乱。

阿勒泰走到一口锅前,看着锅里翻滚的黑糊,眉头拧成了疙瘩。他随手捡起一块掉在地上的干硬肉干,咬了一口,只觉得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难受。他猛地吐了出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与愤怒——想他漠北右贤王,何时吃过这样的东西?可再看看身后那些饿红了眼的士兵,他又只能硬生生压下怒火,转身对身旁的亲兵道:“给每个士兵分一碗,让他们赶紧吃,吃完后加固城墙缺口,防止靖安军攻城!”

士兵们排队领饭,每个人都捧着一碗黑乎乎的糊状物,有的狼吞虎咽,哪怕烫得直咧嘴,也舍不得停下;有的则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往下咽,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们想起了不久前从沈砚那里买来的自热火锅、泡面,那些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食物,此刻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鬼东西怎么吃啊……”一名年轻的士兵小声抱怨着,刚说完就被身旁的老兵瞪了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不想死就赶紧吃,吃饱了好守城!”

可抱怨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多,夹杂着咳嗽声、呕吐声,整个临安城都被压抑的负面情绪笼罩。士兵们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看着残破的城池,听着城外靖安军营地传来的隐约欢笑声,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而城外,靖安军的营地早已炊烟袅袅,浓郁的香气顺着风飘进临安城——那是自热火锅的麻辣鲜香、泡面的酱香、自热米饭的米香,与城中的霉味、腥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城墙上的漠北士兵闻着这诱人的香气,肚子叫得更响了,手中的兵器都有些握不稳,眼神里满是羡慕与绝望。

被押在靖安军营地中的巴图,也闻到了空气中的香气。他看着临安城的方向,又想起了城中士兵们吃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心中的恨意与不甘如潮水般汹涌。他猛地挣扎起来,嘶吼道:“沈砚!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攻城,用食物羞辱我们算什么本事!”

不远处的沈砚,正端着一碗自热米饭,慢条斯理地吃着。听到巴图的嘶吼,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仅要在军事上压制漠北军,更要在士气上彻底打垮他们。

城中,阿勒泰看着麾下士气低落的士兵,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这一锅难以下咽的食物,根本撑不了多久,城中的粮草最多只能维持两日。两日之后,他们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只能冒险突围,可面对城外严阵以待的靖安军,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

夜色渐渐降临,临安城中的篝火稀稀拉拉,士兵们吃完饭后,大多蜷缩在墙角,疲惫地睡去,只有少数人在城墙上值守,眼神涣散,毫无斗志。而城外靖安军的营地,灯火通明,士兵们吃完热食后,有的在操练,有的在擦拭兵器,士气高涨,与城中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场无形的较量,在食物与士气之间悄然展开。阿勒泰知道,他和他的残兵,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而这临安城,终将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夜色如墨,临安城的城墙在月光下透着狰狞的残破。城中早已没了篝火,只有零星几处火把摇曳,映着漠北士兵们饥疲交加的脸庞——囤积的霉粮早已耗尽,最后一口带着泥沙的黑糊也已下肚,再守下去,只会活活饿死。

阿勒泰站在城门后,手中弯刀攥得发白,眼神里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看着身旁四千余残兵,个个面黄肌瘦,甲胄残破,连战马都耷拉着脑袋,气息奄奄,心中只剩一个念头:突围!哪怕只有一半人能逃回漠北,也比全军覆没强!

“传令下去!三更时分,从西门突围!”阿勒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轻骑在前,步兵紧随,冲破靖安军的包围圈,一路向北,不许回头!”

士兵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却更多的是恐惧。他们知道,城外的靖安军如狼似虎,可饿死与战死之间,他们只能选择后者。

三更刚至,临安城西门的城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没有号角,没有呐喊,漠北轻骑牵着战马,蹑手蹑脚地走出城门,试图借着夜色掩护突围。可他们刚走出不足百丈,便被靖安军的哨兵察觉。

“有动静!漠北军突围了!”哨兵的呼喊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咻”的一声,信号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团红色的火光。

城中的阿勒泰见状,知道再也藏不住,嘶吼道:“冲!快冲!”

漠北士兵们纷纷翻身上马,朝着北方狂奔,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却杂乱无章,毫无阵型可言。有的战马刚跑几步便腿软倒地,骑手摔落尘埃,瞬间被后面的人马踩踏;有的士兵慌不择路,偏离了方向,朝着靖安军的营地冲去,刚靠近便被乱箭射杀。

靖安军的营地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早已备好,听到信号后立刻列队。周凯骑着闪电驹,正要率轻骑兵冲上去,却被沈砚抬手拦住。

沈砚骑着赤焰火龙驹,立在营地高处,月光洒在他的玄麟黑铁甲上,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看着夜色中狼狈奔逃的漠北军,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位将领耳中:“接着追,慢慢追。”

“慢慢追?”周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亮光,“世子是想耗死他们?”

“正是。”沈砚颔首,凤翅镏金镋轻轻一指北方,“他们饿着肚子奔逃,战马疲弱,士兵溃散,根本跑不远。我们不必急于冲锋,轻骑兵跟上,保持一箭之地,沿途袭扰,截杀掉队的;重骑兵与步兵随后,稳步推进,不给他们休整的机会,也不让他们有回头反扑的力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他们逃得越久,越饥饿,越疲惫,士气就越崩溃。等到了漠北边境,他们剩下的,不过是一群毫无战力的丧家之犬,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们彻底赶回老家。”

“遵命!”众将领命,眼中满是敬佩。

周凯与赵玮立刻率领轻骑兵出发,闪电驹、青骢马在夜色中如幽灵般穿梭,始终与漠北军保持着距离。他们不冲锋,只在两侧游走,时不时射出一箭,精准地射杀落在后面的士兵;或是策马冲上前,用枪尖挑翻几名疲惫不堪的骑手,随即又快速退回,绝不恋战。

漠北军只能埋头狂奔,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他们饿极了,渴极了,战马的速度越来越慢,不少士兵开始掉队,有的倒在路边,再也没能爬起来;有的干脆扔掉兵器,跪地求饶,却被靖安军士兵毫不留情地斩杀——临安关、冀州城的惨状,容不得半分怜悯。

阿勒泰骑着战马,被亲兵护在中间,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心中满是绝望。他想下令反击,却发现士兵们早已没了战力,只能任由靖安军沿途截杀。身后的马蹄声如跗骨之蛆,始终紧随其后,每一次声响,都意味着有人倒下,这种无形的压力,比正面冲锋更让人崩溃。

而沈砚率领中军,跟在追击部队后方,步伐沉稳。士兵们一边追击,一边从容地补充能量——压缩饼干掰成小块,就着便携水袋的水咽下,或是撕开一包自热米饭,趁着行军间隙快速吃完。热乎的食物带来充足的体力,与前方饥疲交加的漠北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押在中军的巴图,看着前方不断倒下的族人,听着身后靖安军沉稳的马蹄声,心中的恨意早已被绝望取代。他知道,父亲的突围,不过是另一场徒劳的奔逃,而这场漫长的追击,终将把他们最后的力气耗尽。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鱼肚白。漠北军的身影在晨光中越来越稀疏,四千余残兵,此刻已不足两千,个个面带菜色,眼神涣散,连挥舞兵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砚勒住赤焰火龙驹,看着前方狼狈逃窜的漠北军,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抬手示意:“加快速度,保持压力,让他们知道,这场追逐,直到他们退回漠北才算结束。”

靖安军的追击声再次响起,如同一道催命符,在荒原上回荡。阿勒泰的身影越来越远,却始终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这场跨越数州的追逐战,还在继续,而漠北军的覆灭之路,也愈发清晰。

烈日烤得云梦关的城墙发烫,砖石上残留的血迹早已干透发黑,与硝烟的焦痕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城门半掩着,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像是在诉说这座城池曾经的惨烈。

阿勒泰带着不足两千的残兵,踉跄着抵达关下,战马早已不堪重负,纷纷瘫倒在地,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来。士兵们更是惨不忍睹:有的拄着断裂的兵器勉强支撑,脚掌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印;有的饿到极致,蹲在路边疯狂啃着枯草树皮,嘴角沾满泥土;还有的伤口化脓溃烂,散发着恶臭,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得如同行尸走肉。

这一路被靖安军“慢慢追”得苦不堪言,没有片刻停歇,没有半点补给,饿了只能嚼草根,渴了只能喝路边浑浊的泥水,身后的马蹄声如催命符般始终萦绕,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族人倒下的身影。如今终于到了云梦关,这座他们最先攻破的城池,本应是绝境中的喘息之地,可阿勒泰却勒住最后的战马,死死盯着半掩的城门,迟迟不敢下令进城。

“父汗,进城吧!”身边一名亲兵声音微弱,几乎要虚脱,“进了关,我们就能守住城门,至少能喘口气,找点吃的!”

阿勒泰没有应声,他的手死死攥着弯刀,指节泛白,手心全是冷汗。眼前的云梦关太静了,静得可怕。没有炊烟,没有人声,甚至连飞鸟的踪迹都没有,只有风穿过城墙缺口的呼啸声。他想起了冀州城的仓皇逃窜,想起了临安城的围堵,沈砚的影子如鬼魅般笼罩在他心头——那个男人太狡猾了,战术诡谲,总能预判他的动向,谁能保证这座云梦关,不是沈砚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说不定……沈砚早就派人占了云梦关,就等我们自投罗网!”阿勒泰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惊疑与恐惧。他太清楚沈砚的手段了,围而不攻、沿途袭扰、心理施压,一步步把他逼到绝境,现在云梦关敞开“大门”,反而让他如芒在背。

“派两个人进去探查!”阿勒泰咬了咬牙,还是不敢冒险,对着身旁两名还算健壮的士兵下令。

那两名士兵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抗拒,可在阿勒泰凶狠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拖着疲惫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朝着半掩的城门挪去。他们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手中的弯刀握得死死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城门后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街道上散落的尸体与残破的器械。两名士兵走进城门,试探着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他们壮着胆子往里走了几十步,依旧是死寂一片,城中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残破旗帜的声响。

“右贤王!城里没人!”一名士兵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

可阿勒泰的心依旧悬着,他眉头紧锁,盯着城门的方向,迟迟没有动静。没人?真的是没人,还是沈砚的士兵藏了起来,就等他们全部进城后关门打狗?他不敢赌,也赌不起——剩下的这不足两千残兵,是他最后的资本,一旦再落入陷阱,就真的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比之前更近、更沉!靖安军追上来了!

“父汗!靖安军来了!”亲兵的惊呼声带着绝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地平线上,玄黑色的骑兵阵列如一条黑色长蛇,正稳步逼近,旗帜上的“靖安军”三字在烈日下格外刺眼,那沉稳的步伐,像是在丈量他们的死亡之路。

阿勒泰的心脏猛地一沉,陷入了两难境地:进城,怕有埋伏;不进城,就要被靖安军追上,陷入绝境。他看着身边的残兵,个个面带恐惧,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发抖,再也没了半分漠北勇士的凶悍。

“父汗!不能等了!要么进城,要么战死!”巴图的亲兵嘶吼着,他早已被连日的奔逃与恐惧逼到了极限。

阿勒泰看着半掩的城门,又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安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随即又被犹豫取代。他想起了沈砚那张带着嘲讽的脸,想起了沿途被斩杀的族人,想起了被俘的儿子巴图,心中的绝望与不甘如潮水般汹涌。

“再等等!再探!”阿勒泰嘶吼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还是不敢赌,哪怕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他也怕这云梦关,是沈砚为他准备的最后一座坟墓。

两名斥候又往里探了一段,确认城中确实空无一人,甚至连半点埋伏的痕迹都没有,再次回报:“右贤王!真的没人!只有一些残留的粮草碎屑!”

可就在这时,靖安军的前锋已经逼近到数里之外,周凯骑着闪电驹,手中三勾断魂枪直指云梦关方向,高声喝道:“阿勒泰!你已无路可逃!云梦关救不了你,乖乖投降吧!”

阿勒泰的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又看着身后步步紧逼的靖安军,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可对沈砚的恐惧,让他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残兵们看着犹豫不决的阿勒泰,又看着越来越近的靖安军,终于有人崩溃了,扔掉兵器,朝着云梦关疯狂冲去:“我要进城!我不想死!”

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冲了过去,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埋伏,只想抓住这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阿勒泰看着疯狂冲向城门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勒动战马,朝着云梦关冲去:“进城!快进城!关闭城门!”

可就在第一批士兵即将冲进城门的瞬间,城门后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玄黑色的靖安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出,为首的正是赵玮,手中亮银虎头枪一挥,高声喝道:“阿勒泰!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阿勒泰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是陷阱!沈砚,你好狠!

云梦关下,一场最后的厮杀,瞬间爆发。

云梦关下的厮杀声震天,靖安军如虎入羊群,将慌不择路的漠北残兵分割绞杀。鲜血染红了关前的土地,残破的狼头旗被踩在马蹄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马蹄声从靖安军阵列中传来,赤焰火龙驹四蹄踏尘,稳稳地停在阵前。沈砚一身玄麟黑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冷硬光泽,凤翅镏金镋斜倚在身侧,他勒住马缰,目光落在被靖安军包围在中间、狼狈不堪的阿勒泰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哈哈哈……”沈砚的笑声爽朗,却带着刺骨的嘲讽,穿透了混乱的厮杀声,“阿勒泰,真是没想到啊,你一个堂堂漠北右贤王,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驱马缓缓逼近,赤焰火龙驹的马蹄每一次落下,都像是踩在阿勒泰的心上。沈砚目光扫过阿勒泰满身的血污与尘土,扫过他凌乱的须发、渗血的伤口,以及那匹早已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战马,语气愈发戏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前几日挥师南下、屠城灭寨的威风呢?怎么,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阿勒泰拄着弯刀,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剧烈起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砚,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因为愤怒与疲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冲上去,将眼前这个屡次羞辱自己、毁了他一切的男人碎尸万段,可浑身的力气早已被连日的奔逃与厮杀耗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干什么,别瞪我了。”沈砚嗤笑一声,语气轻描淡写,“瞪我也没用啊,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怪得了谁?”他抬手,凤翅镏金镋的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当初你率军南下,烧杀抢掠,屠我三城,百姓流离失所,尸骨曝于荒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阿勒泰的心脏。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愈发惨白,却依旧死死瞪着沈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受伤的野兽在绝望嘶吼。

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笑意更深,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随意:“阿勒泰,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

阿勒泰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却又很快被怀疑取代——他不信沈砚会这么好心。

“你没听错,”沈砚慢悠悠地说道,凤翅镏金镋一摆,示意周围的靖安军士兵让开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正是通往漠北的方向,“我放你走,不追你,也不拦你。你要是能抓住这次机会,顺利逃回漠北,我就当没见过你,怎么样?”

他看着阿勒泰震惊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不敢相信?还是觉得我在耍你?”沈砚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溃散的漠北残兵,“你现在身边还有不足千人残兵,个个疲惫不堪,毫无战力。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我不想这么做,我想让你活着回到漠北,把在这里的遭遇告诉所有漠北人——入侵我大衍疆土,践踏我大衍百姓,会是什么下场!”

“我要让你们漠北人永远记住,大衍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劫掠的地方,靖安军也不是你们可以抗衡的对手!”沈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我给你机会,跑!能跑回漠北,算你命大;跑不掉,就只能留在这里,为你犯下的罪孽赎罪!”

阿勒泰看着沈砚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笑容,又看了看那条通往漠北的通道,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恨沈砚,恨他的嘲讽,恨他的手段,可此刻,沈砚的提议,却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他知道,沈砚说的是实话,要杀他易如反掌,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戏耍他。

可让他就这样狼狈地逃跑,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回漠北,他又不甘心!他是漠北右贤王,征战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答不答应?”沈砚催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过了时间,这个机会可就没了。”

阿勒泰看着沈砚,又看了看身边那些眼神绝望的残兵,再看了看通往漠北的方向,心中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活下去,还是尊严?他陷入了痛苦的抉择,而沈砚,正带着一脸嘲讽的笑容,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看着阿勒泰父子带着数十名残兵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北方地平线,沈砚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刺骨的冷冽。他勒住赤焰火龙驹,凤翅镏金镋在手中缓缓转动,镋尖划过空气,带着无声的杀意。

“世子,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周凯刚上前一步,便被沈砚眼中的冷光慑得顿住了脚步。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死死盯着阿勒泰逃走的方向,直到那队人影彻底融入荒原的苍茫,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放他们走?”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这些双手沾满大衍百姓鲜血的恶魔,岂能如此轻易纵容?”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周霆与几名精锐斥候统领,眼神锐利如刀:“传我密令!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斥候,换上漠北人的服饰,立刻跟上阿勒泰的队伍!”

“记住,全程隐蔽行踪,不许暴露,不许打扰他们,更不许擅自出手!”沈砚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们的任务,是一路跟踪,查清楚他们返回漠北的路线、沿途的水源与隘口,最重要的——是摸清楚漠北王庭的准确位置、王庭周边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地!有任何消息,即刻用飞鸽传书回报,不得有半分延误!”

“遵命!”几名斥候统领齐声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亢奋,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沈砚叫住他们,语气愈发严厉,“此事事关重大,若有半点泄露,坏了我的大计,提头来见!”

“是!”斥候统领们再次躬身,随后迅速隐入荒原,如鬼魅般追向阿勒泰的队伍。

周霆、秦岳等人此刻才恍然大悟,看向沈砚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敬佩——原来,世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放过漠北人,所谓“放他们逃回漠北”,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谋!

沈砚缓缓抬起凤翅镏金镋,直指北方,玄麟黑铁甲在烈日下泛着森冷的光泽,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震彻天地的决绝,传遍整个云梦关下:“诸将听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响,每一个字都砸在众将士的心头,激起熊熊怒火。他们想起了临安关的焦土,想起了冀州城的白骨,想起了那些被屠戮的妇孺老幼,眼中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

“犯我大衍者,虽远必诛!”

沈砚的声音愈发凌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漠北铁骑屠我城池、杀我百姓、毁我家园,这笔血债,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日放他们回去,不是仁慈,而是为了明日,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他猛地将凤翅镏金镋重重顿在地上,“咚”的一声,震得脚下尘土飞扬:“我沈砚在此立誓——漠北,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踏平漠北王庭!血债血偿!”周霆率先高呼,手中湛金虎头枪直指北方。

“踏平漠北!血债血偿!”四万靖安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回荡在云梦关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心中激荡着保家卫国的豪情,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沈砚的深意——今日的退让,是为了明日更彻底的清算!

沈砚看着麾下士气高涨的将士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期待。他知道,跟踪阿勒泰的斥候,会为他带来最关键的情报;而平定了北方边境的威胁后,他便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南方的起义军与应天府的昏庸朝廷。

一步步来,一点点清。

漠北的账,迟早要算。而那片草原上的王庭,终将在靖安军的铁蹄下,化为灰烬。

云梦关的风,似乎也变得凛冽起来,裹挟着复仇的气息,吹向遥远的漠北草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消息如风,裹挟着沈砚那句振聋发聩的誓言,以云梦关为起点,朝着大衍的每一个角落疾驰而去。信使快马加鞭,驿站日夜不休,不过三五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犯我大衍,虽远必诛!漠北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句话,便响彻了应天府的宫墙,传遍了四大州的百余郡城,连最偏远的乡野村落,都能听到茶坊酒肆里的热议。

应天府的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年轻的皇帝赵瑜端坐龙椅,手中攥着那份从云梦关加急送来的奏报,指节泛白,脸色发白。殿下的文武百官分成两派,争论得面红耳赤,殿内的梁柱仿佛都在跟着嗡嗡作响。“沈砚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立誓北伐,还扬言要灭了漠北全族!”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袍角扫过地面,脸上满是惊惧,“如今南方起义军未平,国库空虚,百姓困苦,若再兴师北伐,大衍必遭两面夹击,社稷危矣!陛下,万万不可纵容沈砚如此妄为!”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一众主和派官员的附和:“是啊陛下!沈砚虽解了北方边境之危,却也太过刚愎自用!漠北之地贫瘠苦寒,就算打下来也无利可图,何必徒增伤亡,耗费粮草?不如召他回京,削其兵权,再派使者与漠北议和,方能保天下太平!”

“荒谬!”兵部尚书大步出列,须发戟张,声如洪钟,“沈世子所言极是!漠北铁骑屡次南下,屠我城池,杀我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笔血债岂能不报?‘犯我大衍,虽远必诛’,这才是我大衍的骨气!若今日纵容,他日漠北卷土重来,遭殃的还是我大衍子民!陛下,臣恳请支持沈世子,筹备北伐,以雪国耻!”主战派官员纷纷响应,殿内的争论愈发激烈,唾沫星子飞溅,几乎要掀翻殿顶。赵瑜看着吵作一团的百官,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忌惮沈砚手握重兵、威望日隆,生怕其功高震主,威胁皇权;又感念靖安军解了临潼关之危,救万民于水火,更被那句“虽远必诛”激起了一丝少年意气。

沉吟良久,赵瑜终于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犹豫:“此事重大,容后再议。传旨嘉奖沈砚及靖安军,赏粮草十万石、白银五万两,另命其严守北方边境,安抚流民,不得擅自北伐,静候朝廷后续旨意。”旨意虽下,可应天府的街头巷尾,早已是议论纷纷。士子们在酒楼里击节赞叹,称沈砚为“大衍之柱石”,挥毫写下“虽远必诛”四字,贴满街头;百姓们则想起了漠北屠城的惨状,纷纷支持北伐,街头甚至出现了“愿随沈世子出征,踏平漠北”的标语。沈砚的名字,一时之间,成了应天府最热议的话题,有人敬畏,有人钦佩,也有人在皇权的威压下,暗中忌惮。

而作为沈砚根基之地的靖安郡,反应则更为热烈。消息传到郡城时,正是赶集的日子,信使在城门口高台上展开奏报,高声宣读了沈砚的誓言,话音刚落,便点燃了全城百姓的情绪。“好!说得好!‘犯我大衍,虽远必诛’!”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激动得浑身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儿就是三年前死在漠北人手里,沈世子要报仇,我第一个支持!家里的存粮,我全捐了!”“沈世子庇佑我们靖安郡多年,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又要为天下百姓报仇,这样的好世子,我们怎能不支持?”街边的肉铺老板放下手中的屠刀,高声附和,随即割下一大块猪肉,塞进旁边的捐粮筐里。

一时间,靖安郡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欢呼声与响应声。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到靖安王府前,有的提着自家的粮食、咸菜,有的捧着疗伤的草药、布匹,还有的扛着自家的锄头、镰刀,想要捐给靖安军;年轻的小伙子们更是摩拳擦掌,挤在征兵点前,纷纷报名参军,想要跟着沈砚出征漠北,“杀尽漠北蛮夷,为死难的乡亲报仇”。靖安王府内,管家看着府门前人山人海、络绎不绝的百姓,满脸欣慰地对留守的将领道:“世子威望,竟已如此之高!民心所向,众志成城,何愁大事不成?”留守将领点头道:“世子此举,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凝聚人心。如今靖安郡上下一心,粮草、兵员源源不断,待世子平定南方,北伐漠北,定能马到成功!”

除了应天府与靖安郡,四大州的其他郡城,也被这股浪潮搅起了轩然大波。靠近北方边境的安州、凉州各郡,百姓们曾饱受漠北铁骑的侵扰,家园被毁、亲人惨死的记忆刻骨铭心。听闻沈砚要灭了漠北,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地方官员们也纷纷上书朝廷,请求支持沈砚,加固边境防线,甚至主动提出调拨本地粮草、兵员,支援靖安军,“愿与沈世子共抗漠北,保卫家园”。

而南方的扬州、荆州等郡,虽远离北方边境,却正被起义军困扰,城池被围、道路断绝的消息不断传来。百姓们听闻沈砚的誓言,既震惊于他的魄力,又期待他能早日平定南方的乱局,恢复往日的安宁。一些被起义军裹挟的百姓,甚至开始动摇,暗中联络官府,想要归顺,盼着靖安军能早日南下解救他们。不过,也有部分偏远郡城的官员,心存观望。他们既怕沈砚北伐失败,漠北卷土重来,危及自身;又怕沈砚功高震主,日后遭到朝廷清算,牵连自己。但无论如何,沈砚的名字,已经深深烙印在大衍百姓的心中,那句“犯我大衍,虽远必诛”的誓言,更是成了激励人心的号角,在大衍的土地上久久回荡。

消息传播的尽头,云梦关下的靖安军营地,沈砚正看着各地传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这句话的威力,远不止于震慑漠北,更在于凝聚民心、震慑各方势力——应天府的赵瑜皇帝,南方的起义军,都将在这股人心所向的洪流中,感受到他的力量。“传我命令,”沈砚放下密报,眼神锐利如刀,“全军休整三日,补充粮草兵员,三日之后,即刻南下,平定起义军!待内忧肃清,便是北伐漠北,血债血偿之日!”

“遵命!”众将领齐声领命,声音震天,在云梦关的山谷间久久回荡。大衍的风云,因沈砚的一句誓言,彻底搅动。一场席卷南北、定鼎天下的风暴,已箭在弦上。

云梦关下的营地中,沈砚刚部署完南下的军令,便随手抽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寥寥数笔写下几行字,字迹凌厉洒脱,带着不加掩饰的桀骜。

“派人快马送进应天府,亲手交给赵瑜。”沈砚将信纸折起,扔给身旁的亲兵,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亲兵接过信纸,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安排快马,星夜兼程赶往应天府。

三日后,紫宸殿内,赵瑜正把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听着百官商议如何暗中削弱沈砚的兵权,脸色本就阴沉沉的。当太监捧着沈砚的书信匆匆呈上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随手丢开匕首,接过信纸展开。

短短二十余字,如同一簇火星点燃了炸药桶——“好好当好你的皇帝!少管本大爷的事!粮草物资用不着你操心。乖乖闭上嘴。”

“嗷——!”赵瑜猛地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双目赤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一把将信纸撕得粉碎,狠狠砸在地上,抬脚便将身前的御案踹翻,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沈砚!狗贼!你找死!”他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劈在旁边的盘龙柱上,剑身嵌入木中,震得碎屑飞溅。满朝文武吓得齐刷刷跪倒在地,脑袋贴紧地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触怒这位出了名的暴君。

谁都清楚,赵瑜性情暴戾弑杀,心胸狭隘到了极点,但凡有人忤逆他,轻则杖责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如今沈砚竟敢如此公然挑衅,简直是捋了虎须。

“一个藩王世子,仗着十万杂碎兵,便敢对朕指手画脚?还敢让朕闭嘴?”赵瑜提着滴血的佩剑,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得像要踏碎地砖,“朕看他是活腻了!来人!传朕旨意,削去沈砚一切爵位,贬为庶民!即刻派禁军前往云梦关,将这狗贼擒回京城,朕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挫骨扬灰!”

“陛下!万万不可啊!”兵部尚书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劝阻,可话没说完,便被赵瑜狠厉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谁都知道,此刻触怒龙颜,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就在殿内死寂,无人再敢求情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三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国师柳寂一袭月白道袍,缓步走入殿中。他是赵瑜唯一还算信任的人,不仅精通术数,更因多次在危局中给出精准献策,深得倚重,即便是暴戾的赵瑜,对他也会多几分克制。

柳寂走到殿中,对着赵瑜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沈砚虽狂妄无礼,触犯龙威,但其麾下十万靖安军,已是当前大衍唯一能抗衡南方起义军与漠北残部的核心战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百官的惊惧之色,继续道:“南方起义军盘踞三州,兵锋正盛;漠北阿勒泰虽败,却未根除,仍在窥探边境。若此时动沈砚,靖安军必乱,军心动荡之下,南方防线将崩,漠北亦可能趁机南下。届时内忧外患夹击,大衍江山危在旦夕,陛下的皇权,又岂能安稳?”

赵瑜握着佩剑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恨沈砚的忤逆,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可柳寂的话,却戳中了他最在乎的东西——皇权与江山。他可以弑杀,可以记仇,却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江山崩塌。

“难道朕就这么忍了?”赵瑜的声音依旧带着暴怒后的沙哑,语气却已缓和了几分。

“陛下暂忍一时,非为纵容沈砚,实为保全大局。”柳寂缓缓道,“待沈砚平定南方起义军,或是两败俱伤之际,陛下再寻机削其兵权,报今日之辱,易如反掌。届时他孤立无援,再无十万大军庇护,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赵瑜沉默良久,胸口的怒火渐渐被隐忍压下,可眼底的怨毒与记仇却丝毫未减。他盯着柳寂,又看了看地上的纸屑,最终狠狠将佩剑插回剑鞘,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好!朕就听国师一言!”赵瑜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暂且饶过沈砚这狗贼!”

他转头看向禁军统领,语气冰冷刺骨:“传朕旨意,准他南下平叛!但朝廷一粒粮食、一两白银都不会拨付!另外,暗中遣人跟在靖安军左右,密切打探动向,若有可乘之机——无论是他战败受挫,还是军心动荡,不必禀报,直接动手除了他!”

赵瑜顿了顿,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寒光:“朕要让他知道,忤逆朕的人,就算暂时活下来,也迟早要死!这笔账,朕记在心里,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遵旨!”禁军统领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满朝百官闻言,心中皆是一寒。他们清楚,赵瑜并未真正放下,只是暂时被大局牵制,这份滔天恨意已在他心中扎下深根,日后必将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而沈砚与这位暴君之间的矛盾,也已彻底激化,君臣决裂的种子,已然埋下。

柳寂看着赵瑜扭曲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却并未再多言。他知道,这位皇帝的狭隘与狠戾,早已注定了大衍的腐朽结局,而沈砚的出现,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应天府的旨意传到云梦关时,沈砚正率领十万靖安军行至半途。他骑在赤焰火龙驹上,凤翅镏金镋稳稳架在战马一侧的得胜钩上,镋身的凤羽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光泽。听完传旨太监冷冰冰的宣读,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嗤笑。

“粮食白银?暗中加害?”沈砚转头对身旁的周霆道,“赵瑜也就这点能耐了。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平定南方起义军。”

他抬手抚过得胜钩上的凤翅镏金镋,指尖划过冰凉的镋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至于他的‘好意’——等我收拾完起义军,回头再好好‘回报’他便是。”

十万靖安军的马蹄声再次震天响起,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朝着南方疾驰而去。而远在应天府的紫宸殿内,赵瑜正盯着南方的方向,手指死死攥着那把宝石匕首,指节泛白,心中的杀意与怨毒,已浓得化不开。

一场关乎天下命运的君臣反目,已在悄然酝酿。沈砚推翻大衍的伏笔,早已在赵瑜这颗狭隘记仇的心中,深深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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