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个姑娘满满的一屋,也亏得是屋子大,不然还跪不下。
陈玉娘没跪,只是又把水递了过去,“妈妈,再歇一会儿吧,都这模样了她跑不掉了。”一边轻柔的把鞭子拿过来放下,“我知道妈妈生气,只是到底是花了二三十两买来的,如今也只剩一口气了。”
“打死了活该。”陈妈妈犹不解气,“这样破财的玩意儿,死了我也不心疼。”
陈玉娘赔着笑脸:“我只是想着妈妈挣钱养活我们不容易,她要是真死了损失二十两银子不算,还得找人给她拖出去,而且她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来劝劝她,要是她肯听话,我还请个大夫给她看。”陈妈妈到底也心疼银子,再加上说话的是摇钱树,也不好太拉着脸,“你要是能劝服她,我去给你买那个红宝石簪子回来。”
红宝石簪子叫跪着的几个姑娘眼睛亮了一亮。
陈玉娘却无意这个,“妈妈,您听我说,人已经马上要断气了,一是犯不着为了她气坏您自己身子,二是所有姐妹都在这里也耽误晚上的事,她们多少都有局呢。”
“再说给她请大夫也未必救得活,买她已经花了二十两了,这样重的伤请大夫再花二三十两也未必救得活。”
“说句不该说的话,委实有些不划算。”
这些话全是为着陈妈妈钱袋子着想的。
“我的儿,还是你心疼为娘的。”陈妈妈一双老眼满屋环视一圈,说:“我知道你们不甘心落到这里头来,但是来都来了就要认命,都给我老老实实挣钱,否则谁叫我亏了银子,我就叫谁没命出去。”
她一指地上那个:“这就是跑的下场,都听到了吧。”
“都听到了。”一屋的姑娘不敢不听到。
“都出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准备晚上的事。”陈妈妈等人都走了拉着玉娘的手坐下,“我的儿,你今天倒话多些。”
陈玉娘心里一紧,面上笑得有点苦,“往日可以靠着琵琶挣钱养活自己,如今手伤了不能挣钱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叫妈妈少生气少亏钱也是我的用途了。”
“好孩子,手能好的,你这段时间好好歇着。”陈妈妈想起摇钱树不能上工就难受,“那天杀的叫我找出来我非得废了她的手。”
陈玉娘心里冷笑,面上仍然乖觉得很,只做泫然欲泣状。
“有妈妈在我就放心了。”陈玉娘拿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如今这个小曲妹妹咱们怎么处理?”
陈妈妈见地上那小姑娘跟死尸一般一动不动,有些嫌恶,“你有什么主意?”
“妈妈,把她救活一来费钱也怕她再死一次,二来也怕叫楼里的姐妹觉得反正死不了也跟着跑。”陈玉娘大着胆子建议,“死楼里又有些晦气。”
陈妈妈也觉得说得对,再次问道:“那你有什么主意?现在把她扔出去吗?这样子了卖出去也没人肯要。”
“或许叫我试试。”陈玉娘小心的说,“那个小司,虽然钱不多,百八十块的还是有的,而且为人最心软。”
“你想把人卖给他?”陈妈妈不太相信天下有这样的蠢货,“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蠢善人?”
陈玉娘说:“别人去肯定不行,我去哭一哭还是可以的,今天的照片就是上次去那个洋人酒馆他见我可怜帮忙寻的路子。”玉娘言语婉转,“他说我琵琶弹的好听。”
原来又是一个沉迷于玉娘琵琶绝技的男人。
“我的儿,那你快些去。”陈妈妈心动了一下,一个死尸能卖八十也行,“他要是实在艰难,六十咱也能给他。”
陈玉娘反倒不急了,“妈妈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我找人来给她换身衣服。”陈妈妈生怕这死尸赔自己手上,“快些去快些去,万一等会儿断气了。”
陈妈妈气消了还是要钱,能要几个要几个,不能真砸手上啊。
再说花想容她们三个人在房间里等了好一阵才见了陈玉娘回来,也不敢问,就等她说话。
“小司弟弟,上次姐姐托你的事今天要求你兑现了。”陈玉娘进来时已经看了左右无人才敢大胆说话,声音仍然压得很低,“你愿意救人一命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司乡来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了,当下就只问要多少钱,“如果太多了,我回去找兰特小姐先借一些,以后我慢慢还。”
“用不完你那二百。”陈玉娘简单说完价钱,“你就说架不住我哭得厉害,还有想容妹妹她们劝,才肯给钱的。”
司乡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不会有事吗?”
这要是叫人发觉了,那可不得了。
“我没事。”陈玉娘有些歉意,“只是要让你破费了,拍照的一百还有赎身的六十,出去了还要给那个妹子请大夫。”
司乡叹着气跟她过去领人,“行吧,好歹还给我留了钱帮她请大夫。”
人在后面的空房里,平日是用来给姑娘们教身段走路那些的,有时也用来处罚。
陈玉娘火急火燎的把人带着赶到时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脸上干净,也换了衣服,只是身上的衣服又被血迹慢慢的渗出来,一看就知道伤得不轻。
“妈妈,这是小司兄弟。”陈玉娘先上去和陈妈妈说话,“就是他只有六十了,妈妈行行好,那二十就当做是给小曲请大夫了。”
六十也好,陈妈妈笑着看小司,“我就知道小司是个仁义人。”
仁义人蹲下去探了探鼻息和心跳,还好,活的,但是活得不多,估计也就百分之十了。
“玉娘姑娘,你这。”司乡压着心内的着急说,“你不是说犯错的姐妹要打发出去吗?这打得这么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大罪吧。”
司乡一副不想惹事的样子,“还有她都马上要断气了,我要是买回去死手里头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