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花弄影,司乡只觉得这些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为了目标有些人不顾别人的命,有些不顾自己的命。
“小司?”布里斯叫了他一声,“真的要管吗?”
司乡嗯了一声,“必须管,不然,不然陈姑娘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一个伤了手的孤傲琵琶名妓在抱玉楼以后会有什么待遇想都能想到,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磋磨得不成人形。
“你好像热衷于帮助这些苦命的女子。”布里斯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得出这个结论,“可你好像并不会找她们要回报,你为什么?”
司乡低了头,为什么呢?明明她自己的日子还算不得太好。
“是因为这世道女子太苦了吧。”司乡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女子的面貌来,“她们被欺负得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总想无条件的站在她们这边。”
“这世道站男人那边的人太多,站礼法规矩那边的人太多,站权势地位那边的也人太多,那些地方多我一个不多,我便站了女子这头吧,总得给那些挣命的女子一点希望。”
布里斯以为会听到义正言辞的长篇大论,没想到听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理由。
这世道站女子的人太少,所以我便站了女子这头,无条件的站在这头。
如果陈玉娘听到这些话,也许能叫她伤口疼得轻些。
花想容看着那已经腐烂出一点一点小坑的手指,心疼极了,眼泪都包不住,亲手把皮肤挑破好叫药性渗透得更进去些,这些得多疼啊。
“你别哭,我没事的。”陈玉娘递了帕子给她,瞟到门外守着的人,极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真是我自己做的,我有分寸。”
花想容一听真是她自己做的,哭得更凶,嘴上还不得不配合着骂,“天杀的小人,我玉娘姐姐这般好的人也下得去手,早晚被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别骂了,回头叫客人听见了。”陈玉娘假装着劝解,“妈妈把丹娘打了一顿,然后就没有消息了,哪怕东西是在她房间搜出来的。”
花想容明白这是不会重罚了,已经伤了一个了,不能再伤了另一个,不然只怕客人要走不少,只能恨恨的再骂几句。
“帮我梳头吧。”陈玉娘看了看梳妆台,“陪我说说话儿,等会儿你就该回去了。”
两人一坐一站,镜子里映出两张美人面孔。
“我叫弄影告诉小司了,他要是不来怎么办?”花想容担心得很,“你这药还有破解的办法吗?”
破解不了手就恢复不了了。
陈玉娘摇头,她用的是烈性药,用轻的怕陈妈妈怀疑。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她会狠心废了自己的手。
“那要是小司带着钱跑了怎么办?他不肯来怎么办?”花想容始终担心这个, “人心隔肚皮。”
陈玉娘轻笑:“我相信我眼光不会错的,你不也说过他是个守信的人么。”
“那只是几块钱,现在是我们全部的钱,好几万呢。”花想容知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小司诚信一些。”
陈玉娘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花想容莫名其妙的。
“我笑你神神叨叨的。”陈玉娘可能是不怕了吧,“我早就不信那些了。”
花想容一想也是,要是求神佛有用,只怕这世道就没人受苦了。
“那他要是真不来怎么办?”花想容担心自己的朋友。
“不来不来吧。”陈玉娘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这抱玉楼一点活路也不给我,那我就把这楼掀了。”
大家都别活了。
“苏姑娘来了。”外面守着的人喊了一声,“玉娘你方便吗?”
花想容快步过去把人迎进来,又往守着的人手里放了一块钱,拉着苏三娘一起往梳妆台前去了。
“那个小司我打听过了。”苏三娘水也来不及喝都得先把话说了才行,“听说为人还行。”
为人还行,这事就成了一小半。
那么接下来的一大半就看天意了。
苏三娘不打无准备的仗,“那个小曲,我叫人爬窗户上偷偷去看了一眼,睡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听说等好了就送回去,不回去就给她寻个好人家叫她好好安个家,听说小司已经在托人打听了。”
“辛苦你打听得这么仔细。”陈玉娘感激的笑笑,“我要是出去了,高低得给你供个长生牌位。”
苏三娘摆摆手,她不要那些虚幻的玩意儿,“逢年过节的给我送口吃的就行。”然后又说,“银行我也托人问了,钱没动,小曲也过得不错,说明这个小司是不错的,你俩眼睛都不瞎。”
这夸奖听着怪叫人高兴的。
“你这边接下来怎么做?我能帮些什么吗?”苏三娘问。
陈玉娘举起那只手给她看,“已经无法复原了,陈妈妈不死心,哪儿也不让我去,正到处找大夫呢。”
“那下一步是?”
“等,等陈妈妈和后面的东家彻底对我失望。”陈玉娘微笑,“丹娘那边我得再推一把,叫她觉得没有我了她才能上来。”
一个一直被压着的人突然有了当弟一的机会会怎么做呢。
等到有新的花魁顶上来,原来的那个废物就不值钱了。
陈玉娘望着苏三娘:“我们三个里头,数你智谋最好,你帮我想想,如果我想掀翻这抱玉楼,最快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只怕你想掀的不是抱玉楼,是这天下所有的青楼吧。”苏三娘自问还算了解她,“我们一起学艺了几年,这些年的往来也没断,我自问还算了解你,我应该没说错吧。”
陈玉娘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一旁的花想容听得害怕,这志向有些太大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吗?”陈玉娘问。
苏三娘摇头,她有个屁法子,“这样青史留名的事我要是有法子我自己早做了。”
“哦,你苏三娘也不过如此。”陈玉娘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苏三娘气得戳了她一下,什么人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