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等醒来时已经是天黑了,她犯懒,也不想去干活儿,索性拿了十几块零钱上街去闲逛一下下。
街头的人是三三两两的,司乡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好一阵,最后出了租界,随便进了家做衣服的铺子去。
伙计热情得很,见了司乡就叫少爷,问他要些什么。
“做套衣服吧,跟我差不多高,稍微胖一点,大概有一百二十斤重。”司乡想了一下,“他帮人家做事的,啊,不完全对,他在一个洋人开的店里面做事,你看一下能不能有合适的。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伙计是个三十多的中年人,听他这么说就笑:“没有没有,您说得清楚好些,毕竟人靠衣装。”想想又说,“衣裳这个东西是得讲究,你说要是求人办事,那咱们不能穿得比人家还奢华吧,要是出去谈生意,也不好穿得太寒酸。”
这伙计说得非常有道理。
司乡点点头,又说:“我也不常出来人做衣服,说的不对您别笑话,还有什么需要提供的?”
“您那位弟弟是和您身条差不多对吧,那就不必再专门叫您弟弟过来量尺寸了。”伙计也不废话,“不过如果方便,还是叫他亲自来一趟比较合适。您过来选个料子吧。”
司乡对于衣料却是不大通的,见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摆在柜台上,看得眼晕。
“您看着帮我们安排吧。”司乡实在不想为难自己,“一套颜色料子都不用太出挑,普通一些就行,就是那种穿在人堆里不会被注意的,另一套可以鲜亮些。”
伙计又开始夸:“您这个安排好,一套日常穿,一套办事的时候穿。”
这人还真是能说会道,不管什么话题都能叫他和你说几句。
“嗯,那你和师傅商量一下,然后大概跟我说一下用什么颜色什么料子做成什么样子,哦,还有多少银子。”司乡想想应该差不多了,“没问题的话我今天可以付定钱,不够的我明天叫人送来。”
这么好说话的客人伙计也觉得少见,痛痛快快的就掀了帘子去了后头叫老板去了。
不多时一个和善的年轻人出来,看起来倒比司乡大不了几岁,一上来就笑,“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利索,料子也不挑,颜色也不看,原来是小司。”
司乡也跟着笑,没想到做个衣服能见到熟人,“小林哥,你家铺子?”
“我哥弄的,我没事过来守一守,他今天给人送衣服去了。你这衣服是自己穿还是?”小林问。
司乡:“给我弟弟的,他帮兰特小姐那边看店,我想他之前穿的有些太旧了,得有套像样些的才行。”
“难为你替他想的这么周到。”小林一向是会说话的,“我本来说直接给安排的,既然是你弟弟,那我明天叫我哥去看一眼他吧。”
言下之意,先前不知道是你,那就随便些,现在知道是熟人了,那就得给你弄仔细些。
司乡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会不会耽误他的事情,我本来说一个小孩子,随便做一做就算了。”
“没事没事,正好我哥还没去过洋人的酒馆,顺便长长见识。”小林不由分说的就定下来了,“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门的,我哥也能找着他,保证不耽误他做事,我记得你弟弟是叫司恒对吧。”
司乡就要去掏钱了,“大概需要多少,我带了十七块出门。我也是头回在店里做衣服没个分寸,钱要是不够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做衣服的,刚好走到这了,想起阿司升职了,想给他买点儿东西庆祝一下。
“够了哆了。”小林只从中拿走十五块,“你也不要太大方了,我们帮人做事的,也犯不着那些上好的料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安排好。”
其实普通人花十块做衣服不也便宜了。
小林从柜台里出来,推着他往外走,“你最近也不来双君,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听老板说你在写些东西?”
“嗯,随便写写,现在写完了,过几天要出去一趟,再回来估计得九月下旬了。”司乡对小林印象还是不错的,“你们年前什么时候放假?”
小林:“现在说年前还早了些,不过应该还跟往年差不多,我们住本城的到年三十,外地的提早两天回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聊了几句,司乡又沿着街慢慢悠悠的走了。
“你站这儿干嘛?”一个大几岁的跟小林五官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挎着个包袱从司乡相反的方向过来拍了一个小林,“失魂了?”
小林叫了声大哥,一边跟他进去一边说了熟人来做衣服的事情,还不忘把他大哥手上的包袱取下来。
“熟人你还叫十五块?”徐茂树不赞同的看着弟弟,“我知道你跟着君老板做事眼光高,但是你也不能把价钱弄得普通人都做不起的样子,回头人家发觉了,要上门来闹。”
小林只笑:“你尽管放心,那是个绝不会闹的主儿。”又说,“那是个能干人,就是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的,你收他十五块钱,给他认真做两套就行了。”
“认真做?这价钱好料子够不上,差不多的就偏贵。”徐茂树是个老实的生意人,“你既然这么说,你总是有把握的,我想想怎么做吧。”
小林:“你给他外面的做精细些,他要常见洋人的,真太差了也不行。然后你再给他加两套普通些的里衣,他们在这里没有亲戚,自己也抽不出时间做,你做好了以后他两兄弟的衣服全找你 。”
“我记得你后头还剩了一堆散碎的布头,实在不行,你再给他用那些碎布头多做几条裤衩子送他吧。”
小林长期在双君做事,善于察言观色的,知道那两兄弟缺什么。
他说得仔细,徐茂树这才点头,两兄弟说好明天去酒与夜看司恒身量相貌的时辰才作罢。
再说司乡,他一路悠闲的又往回走一阵,实在没地方走了,想起来陈清光写给花想容和苏三娘的信还在自己这里,索性回去取了,叫个车去给人把信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