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院里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林昊觉得自己快被榨成人干了,每天不是对着阵图骂娘,就是追在一帮快要累瘫的符文师屁股后面催命。
匿踪阵这玩意儿,简直比上辈子那个动不动就蓝屏死机的破电脑还难伺候,关键这“电脑”要是崩了,掉的可不是数据,是全家的脑袋!
“老子不干了!”林昊第N次把画废的阵图揉成团砸在地上,眼圈黑得跟熊猫他二舅似的,“这特么是人干的活吗?能量回路比老娘们儿的头发丝还乱,精度要求比大姑娘绣花还高!老子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当高级钳工的!”
旁边几个老符文师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刻刀差点戳到自己大腿上。林监正这几天脾气格外爆,一点就着,大家伙儿都绕着走。
“夫君…”嬴阴曼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灵芝汤走进来,看着林昊那副快要升天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歇歇吧,喝口汤。”
林昊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下去,火气稍微降了点,但愁容不减:“歇?怎么歇?外面那位爷倒是清闲,往那一站,跟个门神似的,屁事不干…呃,也不是不干,就是干得太狠了,吓得连苍蝇都不敢来了。可咱这后院不能起火啊!这破阵再搞不定,等那阴影真摸过来,咱们全得玩完!”
正抱怨着,一个太子府的侍从急匆匆赶来,神色恭敬地递上一份玉简:“林监正,太子殿下有请,说有要事相商。”
林昊一愣,扶苏找他?这大舅哥平时恨不得他离朝堂远远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微微一变。玉简里没细说,只提了“河西郡灵矿分配争议,涉及宗室与军府,僵持不下,恐生变故,请妹夫过府一叙。”
灵矿分配?还扯上宗室和军队了?林昊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可不是小事儿。现在帝国资源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一块上品灵晶都能让兄弟反目,何况是一郡的灵矿?扶苏那性子,仁厚有余,决断不足,怕是压不住那些老油条。
“得,麻烦事儿来了。”林昊把空碗塞回嬴阴曼手里,叹了口气,“媳妇,我去东宫一趟,你看家…呸,看着这帮兔崽子,别让他们把院子炸了。”
嬴阴曼担忧地拉住他:“夫君,朝堂之事复杂,你…”
“放心,”林昊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你夫君我别的不行,对付刁民…呃,是处理纠纷,还是有点歪点子的。总不能看着你哥被人欺负不是?”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监正袍服,虽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跟着侍从往东宫去了。
*
东宫议事偏殿,气氛比技术院还压抑。扶苏坐在主位,眉头紧锁,下面两边人泾渭分明。左边是以宗正嬴傒为首的几个老宗室,个个吹胡子瞪眼;右边是军府派来的两位身着戎装的将军,面色铁青,手按在剑柄上,看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殿下!河西郡灵矿,历来由我宗室子弟负责开采,以补宗室用度,此乃祖制!军府如今强要分走七成,是何道理?”嬴傒声音洪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扶苏脸上了。
“放屁!”一位黑脸将军猛地一拍桌子,“祖制?哪条祖制说过灵矿全归你们宗室?如今边境吃紧,将士们修炼、军械维护,哪一样不要灵晶?你们宗室子弟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还要霸着资源,是想让我边军将士用牙去啃星舰吗?”
“你…粗鄙武夫!安敢辱我宗室!”
“辱你怎么了?再聒噪,老子…”
“够了!”扶苏猛地喝止,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怒意,“朝堂之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两边人暂时安静下来,但眼神里的火药味一点没减。扶苏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已经吵了好几天了,双方寸步不让,再拖下去,真要出乱子。他不由得想起父皇在时,哪容得下臣子如此放肆?可如今…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殿外,那位黑袍“父皇”只会用杀戮震慑,却不会来处理这种具体的纷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技术监正林昊求见!”
扶苏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快请!”
林昊迈着四方步晃悠进来,先规规矩矩给扶苏行了个礼:“臣林昊,参见太子殿下。”然后才好像刚看见两边人似的,故作惊讶:“哟,宗正大人和两位将军也在啊?这是…开会呢?没打扰吧?”
嬴傒和那两位将军看到林昊,脸色都有些微妙。这位爷可是个混不吝的主,深得陛下(不管是哪个陛下)信重,手里还捏着技术院这块肥肉,关键是…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林监正来得正好。”扶苏赶紧把河西郡灵矿的争议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林昊,“妹夫…林爱卿,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为宜?”
林昊听完,摸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殿下,这河西郡的灵矿,储量如何?品质怎样?现有的开采效率怎么样?每年能产出多少?宗室和军府各自的实际需求又是多少?有详细账目吗?”
这一连串问题把众人都问懵了。嬴傒梗着脖子道:“此乃细务,何须赘述?祖制…”
“祖制祖制,”林昊不耐烦地打断他,“老祖宗那时候有这么多人要修仙吗?有这么大舰队要养吗?现在是什么年月了?还抱着老黄历不放?没数据说个毛线啊!”
他转向扶苏:“殿下,依臣看,这事不能拍脑袋决定。得用数据说话!这样,您给我…呃,给相关衙门下道令,让他们把河西郡灵矿过去五年的开采记录、产出明细、宗室和军府近三年的实际灵晶消耗报表,全都整理出来,越快越好!”
扶苏虽然不明白林昊要这些干嘛,但还是点头应下,立刻吩咐人去办。
林昊又看向那两位将军:“两位将军,边军弟兄们辛苦,要资源是天经地义。但咱们也不能光喊口号,得有理有据。你们军府能不能也出一份详细的报告,说明一下各部队的编制、修为层次、装备维护周期、训练消耗等等,折算成具体的灵晶需求?”
两位将军对视一眼,觉得这法子似乎有点道理,至少比干吵架强,便抱拳应下。
最后,林昊看向脸色难看的嬴傒,嘿嘿一笑:“宗正大人,您也别急。宗室的开销,也得有个章程不是?您也让人统计一下,各宗室府邸有多少人,修为如何,每年俸禄、修炼用度大概多少。咱们摆事实,讲道理嘛!”
嬴傒哼了一声,没反对。
“这就对了嘛!”林昊一拍手,“光吵吵有什么用?把账算明白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殿下,我建议,成立一个临时的小组,由户部、工部、宗正府、军府各派精通算学的人组成,就根据这些数据,核算出一个公平合理的分配方案来。谁要是觉得不公平,拿数据出来辩!空口白牙耍无赖,那可不行!”
扶苏听得连连点头,这法子听起来就比和稀泥或者强行压服要靠谱得多:“就依林爱卿所言!”
嬴傒和两位将军虽然心里还有些嘀咕,但林昊把这事情抬到了“数据”和“公平”的层面上,他们再胡搅蛮缠就显得无理取闹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各自回去准备材料。
等人都走了,扶苏长长舒了口气,感激地看着林昊:“妹夫,今日多亏你了。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林昊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大哥,跟我还客气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监国当得也忒憋屈了,啥事都得讲平衡,和稀泥,累不累啊?”
扶苏苦笑:“为君之道,本就如履薄冰…”
“得得得,别跟我拽文。”林昊打断他,“要我说,有时候就得简单粗暴点。就像我们技术院,谁行谁上,不行就滚蛋!搞那么多弯弯绕,效率太低!现在是什么时候?强敌环伺,家里还有个不定时炸弹,哪有时间慢慢磨叽?”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要我说,趁着现在外面那位爷还能镇住场子,你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该砍的砍,该赏的赏,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等老爷子出关了,看到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说不定一高兴,还能多传你几手绝活呢!”
扶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林昊的话虽然直白,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却点醒了他。一味仁厚,在太平年月或可,但在如今这风雨飘摇之际,或许…真的需要一些非常手段了。
“妹夫所言…确有道理。”扶苏缓缓点头,“只是,具体该如何行事,还需仔细斟酌。”
“这还不简单?”林昊咧嘴一笑,“先从立规矩开始!就像今天这事,以后凡是资源分配、工程立项,全都给我数据化、流程化!谁想多占便宜,拿数据和成绩说话!谁敢阳奉阴违,直接按规矩办!有外面那位爷在,我看谁敢炸刺!”
看着林昊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扶苏心中忽然安定了几分。这个妹夫,虽然行事跳脱,但关键时刻,总能想出些意想不到的点子。有他从旁辅佐,自己这监国之位,似乎也没那么难坐了。
“好!”扶苏站起身,眼中多了几分决断,“就依妹夫之计!从今日起,整肃朝纲,立规矩,明赏罚!”
林昊看着扶苏终于有点“支棱”起来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帮大舅哥,就是帮自己嘛!朝堂稳定了,他才能安心回去折腾那个要命的匿踪阵不是?
只是,当他走出东宫,抬头望向骊山方向那若有若无的威压,以及星空深处那片令人不安的死寂时,心里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家里的麻烦暂时按下去了,可门外的饿狼,还在耐心等待着呢。真正的风暴,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