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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雷霆北狩与阶下困兽

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6月5日,星期三,晴。

地点:甘肃,黑水集团外围观察点。

烈日炙烤着陇东破碎的黄土高原,干燥的风卷起漫天沙尘,打在锈迹斑斑的合金观察哨外壳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陈枭靠在自己那辆改装过、涂着黑水集团灰狼徽记的越野车引擎盖上,举着一个高倍侦察望远镜,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镜头里,远方那座曾经属于马占山、盘踞在黄河支流峡谷险要处的“金城”据点,正经历着末世十年罕见的雷霆风暴。

“妈的……五天……就他妈五天!”陈枭低声咒骂着,干燥的嘴唇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望远镜视野的边缘,一支墨绿色的钢铁洪流正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缓缓驶离硝烟弥漫的战场核心。那是世安军的押送车队。

十几辆轮式装甲运兵车(磐石-III型)呈菱形护卫阵型,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车队中央,拱卫着一辆格外厚重、加装了多层复合装甲和防爆格栅的特制囚车。囚车的后部,一个狭小的、只容一人站立的防爆观察窗内,映出一张陈枭无比熟悉、此刻却写满绝望和难以置信的面孔——马占山!

曾经的北方五大势力之一,拥兵二十余万,坐拥金城天险,以狡诈凶残闻名的“西北狼”马占山,此刻形容枯槁。他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沾满尘土和干涸的血迹,身上那件象征权势的狼皮大氅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件肮脏破烂的囚服。最刺眼的是他嘴里塞着的一大团污黑的破布,堵死了他任何可能发出的咆哮或咒骂。那双曾经阴鸷、闪烁着贪婪和残忍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无法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被粗大的合金锁链牢牢固定在观察窗后,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困兽,只能徒劳地用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外面飞速倒退的、不再属于他的土地。

陈枭的望远镜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张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马占山最后那空洞而恐惧的眼神,如同最清晰的镜子,让陈枭瞬间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错觉——仿佛此刻被五花大绑塞进囚车、如同牲口般被押走的……是他自己!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在这灼热的正午阳光下,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时间倒回五天前。当世安军的兵锋毫无征兆地直指金城时,包括陈枭在内的所有北方势力首领,甚至包括马占山自己,最初都带着一丝轻视和看笑话的心态。马占山倚仗金城复杂的地形、遍布峡谷的永备工事、以及手中二十多万(虽然分散)的兵力,自信满满地宣称要让李峰的部队在黄河岸边“碰个头破血流”。

然而,世安军雷霆般的打击方式,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战斗的序曲,由王志刚的装甲师奏响。超过二十辆涂装着磐石龙纹、炮管粗壮狰狞的“泰山-III”主战坦克,以及三十余辆“磐石”重型步战车,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在金城外围开阔地一字排开,形成一道令人绝望的钢铁战线。没有试探,没有劝降,甚至没有步兵的散兵线推进。

随着王志刚在指挥车里冷酷地下达指令,震耳欲聋的炮击开始了!

“轰隆——!!!”

“轰!轰轰轰——!!!”

沉闷而巨大的轰鸣撕裂了高原的寂静!“泰山-III”主炮喷吐出长长的烈焰,大口径高爆榴弹和穿甲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砸向金城外围那些高达数十米、被马占山寄予厚望、俯瞰峡谷入口的钢筋混凝土大厦!

剧烈的爆炸此起彼伏!坚固的楼体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如同纸糊般崩塌、解体!大块大块的钢筋混凝土混合着内部的各种杂物被狂暴的气浪抛向空中,形成一团团巨大的、翻滚的烟尘蘑菇云,遮天蔽日!玻璃碎片如同致命的冰雹般四散激射!那些被改造成火力点和指挥所的顶层结构,在精准的炮火覆盖下,如同被巨锤砸碎的核桃,瞬间化为齑粉!

王志刚绝非嗜杀的屠夫,他的炮火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性和恐怖的精准度。炮击的目标,仅限于那些被确认为军事节点、火力支撑点和具有战略威胁的高层建筑。密集的居民区、棚户区、市场等平民聚集区,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奇迹般地避开了致命的钢铁风暴。炮火如同长了眼睛的恶魔,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进行着精确的“外科手术式”切除!

“妈的……这哪是打仗……这他妈是拆迁!”陈枭身边一个黑水集团的观察员放下望远镜,脸色煞白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这绝非夸张!炮火轰鸣声中,金城外围的天际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抹平、改造!那些象征着马占山统治和防御体系的高楼,在一轮又一轮无情的炮击中哀嚎着倒塌、消失!巨大的烟柱连接天地,遮蔽了阳光,也彻底摧毁了守军的心理防线!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烟尘稍稍散去,金城外围那些曾经巍峨的“地标”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冒着浓烟的钢筋混凝土废墟。残存的低矮建筑在废墟中瑟瑟发抖,如同受惊的鹌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金城内蔓延。马占山疯狂地通过无线电呼叫散布在周边据点、矿场、交通枢纽的部队回援。然而,所有的求援信号如同石沉大海,被无形的屏障死死拦住——陈默率领的空军电子战部队如同幽灵般盘旋在高空,强大的干扰和压制如同铁幕,彻底切断了金城与外界的联系!

绝望的马占山终于想到了最后的“人盾”战术。他勒令城中的青壮年百姓,无论男女,必须拿起武器(哪怕是棍棒和菜刀)冲出城外,“阻滞”王志刚的装甲部队,为他的主力调动争取时间。他声嘶力竭地宣称,这是为了“保护家园”,违令者格杀勿论!

然而,金城的百姓早已在马占山多年的横征暴敛、肆意压迫下苦不堪言,心中积攒的怨恨远超过对世安军的恐惧。当那扇巨大的、布满弹痕的城门在督战队的皮鞭和枪口下被强行打开时,汹涌而出的人群并未冲向远处那令人胆寒的钢铁洪流,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散!哭喊声、叫骂声、督战队零星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数万人为了活命,瞬间冲垮了马占山精心布置的“人肉城墙”,也彻底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

“废物!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城墙上,马占山看着城下溃散如蚁的人群,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拔出手枪朝着天空连开数枪也无济于事。他知道,最后的依仗也崩溃了。

就在金城陷入一片混乱和内耗之际,包围圈悄然发生了变化。王志刚的装甲师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正面压迫,但原本部署在金城后侧、一处通向崎岖山地小路的包围力量,却在刘振东的授意下,看似“无意”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微小的“缝隙”。

这微妙的“疏忽”,被困兽犹斗、急于逃命的马占山敏锐地捕捉到了!

“天不亡我!”马占山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注定无法坚守的金城老巢。他集结了自己最核心的死忠护卫——上千名装备精良、凶悍亡命的亲卫队,趁着夜色和混乱,如同丧家之犬,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中窜出,一头扎进了金城后方连绵起伏的黄土沟壑之中!

然而,这“生路”,不过是刘振东为他精心挑选的“死路”!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成为了马占山和他残部的噩梦。他们在沟壑纵横、地形复杂的黄土高原上疲于奔命,身后如同附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是刘振东亲自率领的、以山地作战和长途奔袭着称的世安军精锐山地部队!

“砰!哒哒哒——!”

“手榴弹!隐蔽!”

“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枪声、爆炸声、短促的搏杀和临死的惨嚎,在荒凉的山谷间此起彼伏。刘振东的部队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利用地形优势,不断分割、袭扰、蚕食着这支惊弓之鸟般的逃亡队伍。每一次接触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马占山的护卫队人数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从一千,到七百,再到不足四百……

马占山身边的亲信越来越少,弹药也急剧消耗,士气更是跌落谷底。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麻木,机械地跟着马占山在黄土沟壑中盲目地穿梭,每一次枪响都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般缩成一团。直到第三天正午,毒辣的日头悬在头顶,他们被彻底逼到了一处绝地——一道深达百米的断崖边缘!

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后方是步步紧逼、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追兵马蹄声!退无可退!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世安军士兵的喊话声通过扩音器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冰冷的杀意。

就在马占山和他仅存的百余名残兵陷入彻底的绝望,一些人甚至开始丢掉武器、跪地求饶时——

“嗡——嗡——嗡——!”

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五架涂装着世安军金色龙纹、外形彪悍、旋翼卷起漫天黄沙的“武直-10”武装直升机,如同五只巨大的钢铁秃鹫,从断崖后方缓缓升起!粗大的机炮炮口、短翼下悬挂的火箭发射巢和反坦克导弹,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牢牢锁定了崖边这群困兽!

巨大的风压吹得人站立不稳,螺旋桨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嘲笑!绝对的制空优势,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马占山残部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抵抗的意志瞬间崩溃。

“投降……我们投降!”马占山身边仅存的几名高级军官终于崩溃,率先丢掉了武器,双手抱头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马占山本人,这位曾经的“西北狼”,在五架武直冰冷的炮口下,在身后精锐步兵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下,最终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盘旋的死神,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流淌下来。完了,一切都完了。五天,仅仅五天,他苦心经营十年的基业,他引以为傲的二十万大军(大部分甚至没能集结起来),如同沙堡般被世安军这股钢铁洪流轻易碾碎!他甚至连世安军最高统帅李峰的面都没见到!

远处的山梁上,陈枭缓缓放下了望远镜,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中那股沉重的寒意一同吐出。他看着那五架耀武扬威、缓缓降落的武直-10,再看看远处如同钢铁巨兽般缓缓离开的王志刚装甲师,内心一片冰凉。

“练兵……纯粹是为了练兵……”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李峰动用如此规模的精锐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速擒马占山,绝非仅仅是剪除一个北方威胁。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实战演练!是给麾下这些气势如虹、渴望战功的骄兵悍将们一次磨刀的机会!是用马占山这只自以为是的“西北狼”,来喂养世安军这头正在迅速成长壮大的钢铁巨龙!而马占山这只“磨刀石”的下场,清晰地向所有还抱有幻想的势力昭示着:与世安军为敌,只有覆灭一途。

与此同时,重庆市,“磐石”大厦顶层,120层,将军居所。

与甘肃战场硝烟弥漫、黄沙蔽日的肃杀截然不同,这里被夕阳金色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巨大的落地窗外,山城错落有致的钢铁森林披上一层暖色,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粼粼波光如同流淌的熔金。屋内,恒温系统维持着凉爽舒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和刚出炉点心的甜香。

客厅一隅,李峰穿着舒适的深灰色丝质居家服,随意地靠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他面前巨大的柔性屏幕上,正清晰地投射着远在广州的实时画面。

屏幕里,顾晚清穿着简约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清浅而温柔的笑意,正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李承宁。承宁穿着可爱的粉色小裙子,扎着两个小揪揪,举着一个新得到的布偶小熊,对着镜头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看!熊熊!宁宁的!”小脸上满是炫耀和依恋。

李娜坐在顾晚清旁边,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连衣裙,气质温婉。她笑着纠正女儿:“宁宁乖,跟爸爸说,想爸爸了没有?”

“想爸爸!爸爸快点回家呀!”承宁立刻乖巧地补充,大眼睛眨巴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

“好,爸爸也想宁宁。”李峰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那张天使般的小脸上,“在家要听妈妈和顾姨的话。”

他又看向顾晚清和李娜:“你们也注意休息,别太累。家里辛苦你们了。”

“峰哥放心,这里一切都好,宁宁很乖。”顾晚清微笑着点头,眼神沉静。李娜也柔声道:“是啊,峰哥你自己多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温馨的视频通话告一段落,屏幕暗了下去。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片刻,随即睁开眼,目光转向客厅另一侧。那里,气氛明显有些“压抑”。

李承安和李承俊,两个小家伙并排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都微微低着头。李承安穿着小号的迷彩训练服,小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一副“我错了但我很坚强”的表情。李承俊则穿着蓝色小背带裤套装,小嘴微微撅着,眼圈还有点泛红,显然刚刚挨训不久。

在他们面前,顾晚清(线上)和李娜(线上)的“余威”仿佛还在空气中弥漫。起因是两人下午在训练场模拟对抗时,李承俊不小心把哥哥李承安推了个跟头,李承安爬起来就给了弟弟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服谁(现实是李承安被顾晚清训斥,李承俊被李娜训斥)。虽然只是孩子间的打闹,但在顾晚清和李娜看来,尤其是联想到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玄武门之变”预言,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苗头。

李峰站起身,走到两个儿子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力。两个孩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分别揉了揉两个儿子刺猬般扎手的短发。动作很轻,带着父亲特有的温度。

“安安,你是哥哥。”李峰的声音不高,低沉平稳,目光落在李承安倔强的小脸上,“弟弟有错,可以用其他方法告诉他,而不是用拳头。拳头,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李承安抬起头,看着父亲深邃平静的眼眸,那股不服气的倔强稍稍松动,小嘴动了动,最终低下了头:“知道了,爸爸。”

李峰又转向李承俊:“俊俊,推人是不对的。哥哥站不稳摔倒了,可能会受伤。”

李承俊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委屈:“哥哥打我……好疼……”

“打回去也不对。”李峰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清晰的道理,“遇到问题,要学会讲道理,或者找大人帮忙解决。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伤害。” 他的手再次落在李承俊的小脑袋上,那温暖而沉稳的力道,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李承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里的委屈淡了些,小声说:“嗯……俊俊知道了。”

就在李峰准备再叮嘱两句时,“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毫不掩饰、大大咧咧的敲门声。

“进。”李峰收回手,目光转向门口。

厚重的合金门被推开,王小虎那颗标志性的寸头和一张带着大大咧咧笑容的脸探了进来。他穿着日常的黑色作训服,领口敞着,露出结实的脖颈。“头儿!好消息!老刘、老王还有老默(指陈默),他们把马占山那老小子押回来了!刚到楼下!”他语气兴奋,带着邀功般的雀跃,“嘿,您是没看见,那老小子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嘴里还塞着破布,那怂样,啧啧……”

李峰没等他说完,眉头微蹙,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在王小虎结实挺翘的屁股上。

“哎哟!”王小虎猝不及防,夸张地叫了一声,揉着屁股蹦开一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委屈地看着李峰,“头儿……您这……”

“进门不知道先敲门?”李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嘴上没个把门的?在孩子们面前胡说什么?”

王小虎这才注意到沙发上那两个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小家伙,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笑道:“嘿嘿……忘了忘了,下次注意!绝对注意!”

李峰不再理会他,转身对两个儿子温声道:“安安,俊俊,爸爸下去办点事。你们先去洗澡,洗干净了可以看会儿电视。”他指了指客厅墙壁上内嵌的巨幅柔性屏幕。

“嗯!爸爸快去忙吧!”李承安立刻响应,拉着还有些懵懂的弟弟李承俊跳下沙发。

“爸爸早点回来!”李承俊也奶声奶气地补充。

看着两个小家伙手拉手跑向浴室的背影,李峰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他随手拿起沙发上搭着的一件深灰色棉麻开衫披上,踩着舒适的软底拖鞋,径直走向通往专用电梯的通道。王小虎连忙收敛起嬉皮笑脸,像最忠诚的护卫犬,紧紧跟在李峰身后半步。

磐石大厦楼下,中心花园广场。

夕阳的金辉为平整的合金地面、精心修剪的绿植和几座抽象的合金雕塑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然而,此时广场中央的气氛,却与这宁静的暮色格格不入。

超过三十名身穿黑色城市作战服、神情冷峻、装备精良的世安军士兵,手持最新的“磐石V型”突击步枪,呈严密的警戒圈站立。他们冰冷的枪口微微下垂,但锐利的眼神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警戒圈内外的一切动静,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警戒圈的核心,是十几个被强行按着跪在冰冷合金地面上的身影。他们无一例外地被粗大的合金锁链反捆双手,膝盖和脚踝也被束缚带紧紧勒住,动弹不得。他们身上肮脏不堪的衣物还残留着甘肃战场上的尘土和黄沙,脸上写满了惊恐、绝望和麻木。其中几个看似头目模样的人,脸上身上还带着新鲜的伤痕和淤青。

刘振东、王志刚、陈默三人如同三座铁塔,矗立在这群俘虏前方。他们三人也刚从前线返回,风尘仆仆,作战服上还带着尘土和硝烟的气息,但精神却异常振奋。看到李峰穿着家居服、踩着拖鞋,在王小虎和几名贴身禁卫陪同下从大楼侧门走出,三人立刻挺直腰背,严肃地向李峰敬礼。

“将军!”三人齐声道。

李峰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免礼,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十几张充满恐惧和怨恨的面孔。

刘振东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介绍道:“将军,中间那个嘴被堵住的,就是马占山!”他指了指跪在最中央、被捆得最结实、口中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声的老者。此刻的马占山,哪里还有半分“西北狼”的枭雄气概?他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沾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一片灰败,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屈辱。当他看到李峰那平静深邃、不带丝毫烟火气的目光时,身体更是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王志刚补充道:“这几个是他手下最主要的师长、亲卫队长和负责后勤、情报的头目。”他指了指马占山旁边几个同样狼狈不堪、面如死灰的中年男人。

陈默则如同沉默的阴影,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就在这时,民政大臣周文彬,带着几名身穿灰色制服的民政警卫,推搡着两三个被反铐着双手的年轻人,从广场另一侧快步走了过来。这几个人穿着普通的、甚至有些破旧的工装服,脸上带着桀骜不驯和强装镇定的神色,但眼神深处却无法掩饰地在颤抖。他们显然不是甘肃战场上的军人,更像是本地人。

周文彬走到李峰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将军,按您之前的指示,这几天在城外重点监控区域发现的煽动反秩序言论、并有串联迹象的几个人,主要的几个头目都带来了。”他侧身,指向被推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他就是那个化名‘赤狐’,在城外组织小团体,散布对您和当前秩序不满言论,鼓动年轻一代‘摆脱束缚’的头目。”

被推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正是“赤狐”!那张苍白、带着点狠厉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在暗巷中燃烧着疯狂和不甘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几步之外的李峰!

这就是李峰?!那个传说中掌控着庞大帝国、铁血冷酷、如同神只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看起来……如此年轻!不到四十岁的面容,轮廓深邃而冷峻,却没有任何夸张的威严外露。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家居服,踩着软底拖鞋,头发甚至有些随意地散落额前,神情平静得如同在自家楼下散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男人,仅仅一个眼神扫过来,赤狐就感觉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那不是刻意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巨大落差感带来的、本能的恐惧!就像一只在阴暗角落挣扎嘶吼的野鼠,骤然被放在了猛虎的爪牙之下!对方甚至不需要龇牙,仅仅一个漫不经心的注视,就足以让你肝胆俱裂!

赤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李峰的身后。宛如铁塔般的赵铁柱(重庆市军政长官)、刚刚从战场归来、杀气未消的刘振东、沉稳厚重的装甲统帅王志刚、眼神凶戾如野兽的王小虎、气息冰冷如同死神的陈默……还有周围数十名神情肃穆、气场强大的重庆市军政要员!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他只能在传说和新闻简报中仰望的存在!此刻,他们如同众星拱月,沉默而恭敬地簇拥在那个穿着拖鞋的男人身后!

这片巨大的权力场域所形成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气压,几乎让赤狐喘不过气!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反叛勇气和“改变世界”的幻想,在这绝对的力量和阶层碾压面前,是如此的可笑、卑微、不堪一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连被碾死都显得无声无息。

李峰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赤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不是温和的微笑,更不是嘲讽的冷笑。

那是一种……如同森林之王在巡视自己领地时,偶然发现了一只闯入他视线、正瑟瑟发抖的小兽时,露出的、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审视、一丝纯粹上位者对蝼蚁命运的漠然掌控感的……戏谑之笑。

这笑容,比任何怒斥和咆哮,更让赤狐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无尽的绝望!它无声地宣告着:你的反抗,你的愤怒,你的不甘,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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