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把背包放在维修区的台子上，金属外壳碰出一声闷响。他没管那点回音，直接拉开拉链，把黑色电路模块取出来搁在一边。这东西还在闪蓝光，像是没睡醒的眼。
“先放这儿。”他说，“等会儿再看。”
卡尔蹲在能源模块前，手里拧着最后一颗固定螺丝。他抬眼看了下陈浩：“材料清点完了？”
“登记了。”陈浩走过去，拍了拍机箱，“能开机不？”
“试试。”卡尔按下启动键。
屏幕亮了一下，接着跳出一串红字，警报声跟着响起来。他立刻切断电源，眉头皱成一团。
“又炸了？”陈浩问。
“不是炸。”卡尔打开侧盖，伸手摸了摸散热片，“烫手，但没爆。主控阀件烧了。”
苏珊这时候从生活区过来，肩上搭着一条脏手套。“怎么了？刚通电就报警？”
“零件坏了。”陈浩盯着那台机器，“哪个部分不能用？”
卡尔指了指拆开的内部：“这个传动组件，断了。焦味是从这儿出来的。”
娜娜的声音从控制台方向传来：“已接入诊断系统，正在比对参数。”
几秒后，她走到维修区，站在设备旁看了一眼，手臂接口连上数据线。她的目光停在屏幕上，不动了。
“怎么说？”陈浩问。
“型号为t7-L型压控传动器。”娜娜收回手臂，“属于旧时代定制部件，非标准规格。基地库存无匹配替换件。”
现场安静了一瞬。
“意思是我们没有这玩意儿？”苏珊说。
“是的。”娜娜点头，“常规维修方案无效。”
卡尔把手里的探针扔进工具盒，发出一声脆响。“所以现在怎么办？停工？等它自己长出来？”
“没人说要停工。”陈浩靠在机箱上，手指敲了敲外壳，“只是换个法子。”
“你有备用件？”苏珊挑眉。
“没有。”
“你能造一个？”
“我也不会熔铁铸模。”
“那你敲什么桌子？”
“我在想。”陈浩停下动作，“别打断思路，我脑子转得慢。”
娜娜翻出一份图纸投影在空中。“根据资料库记录，该零件制造需精密车床与钛合金母材，加工误差不得超过0.03毫米。”
“听不懂。”卡尔摆手，“说人话。”
“做不出来。”娜娜收起投影，“除非找到同型号报废设备拆解。”
“或者咱们自己试着做个差不多的。”陈浩忽然开口。
“差不多？”卡尔冷笑，“差一点这机器就得炸回零件状态。”
“那就做准一点。”陈浩看向娜娜，“你能出图纸吗？详细到每个凹槽？”
“可以。”娜娜回答，“但我无法保证手工组装后的稳定性。”
“没人要求百分百成功。”陈浩弯腰捡起一块废金属片，在手里掂了掂，“先做个原型试试。能转就行。”
苏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清单。“维修区还有些边角料，之前拆老设备留下的。里面有段镍钢轴，直径接近。”
“拿来。”卡尔伸出手。
她递过去一张纸和一小截金属。“轴长不够，得接一段。”
“接就接。”卡尔拿去量了量，“凑合比没有强。”
娜娜这时调出制造流程表。“若采用本地材料替代，建议使用三段式焊接结构，中间加隔热垫层。”
“听着像做饭。”陈浩嘟囔。
“类似。”娜娜不带情绪地说，“步骤错误会导致热变形失衡。”
“明白了。”陈浩站直身子，“现在分工。卡尔负责组装尝试，苏珊去找可用材料，越多越好。娜娜继续查有没有其他设备用同款零件，能拆就拆。”
“那你呢？”苏珊问。
“我？”陈浩拍了拍脑袋，“动脑子的活最累，我得歇会儿。”
“少装死。”卡尔把工具甩到台面上，“你待在这儿盯着进度，顺便递扳手。”
“行吧。”陈浩坐下，“反正我也走不远。”
娜娜转身返回控制台，数据流重新接入主系统。她开始扫描全基地设备档案，查找可能匹配的老型号装置。屏幕一页页翻过，全是“不兼容”“无关联”的提示。
五分钟后，她停下。
“发现目标。”她说，“东区废弃仓库内有一台旧型温控机组，型号为hV-9，搭载同系列传动组件。”
“还能用？”陈浩抬头。
“未知。该设备已断电三年，未进行维护。”
“总比没有强。”陈浩站起来，“等这边原型搞不定，就去拆那个。”
卡尔已经开始切割金属轴。“这玩意儿做出来顶多撑两小时。”
“两小时够重启系统了。”陈浩看着他操作，“只要能撑到电力恢复，后续负载就能转移。”
“前提是其他地方别再出事。”苏珊提醒。
“哪次不是边修边塌？”陈浩笑了一声，“习惯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维修灯照着三人忙碌的身影。卡尔焊完第一段接缝，用砂纸打磨边缘。火星溅到地上，很快熄灭。
“试装。”他说。
把半成品塞进机箱，接通测试电源。屏幕亮起，红灯依旧闪烁。
“电压不稳。”娜娜监测到数据，“输入波动超出安全阈值。”
“再来。”卡尔拔掉线，“加个稳流片。”
苏珊这时带回一堆零碎金属件，堆在台子上。“这些都是能用的，至少理论上。”
“理论救不了命。”卡尔翻找其中一根铜管，“但总得试试。”
第三次测试，屏幕终于显示绿色信号。几秒后，机器嗡地一声轻响，风扇开始转动。
“转了？”陈浩凑近听。
“转了。”卡尔没松劲，“但不知道能转多久。”
娜娜读取运行数据。“当前输出功率为额定值的67%，温度持续上升，预计八分钟内触发过热保护。”
“八分钟也够了。”陈浩拍板，“先把主线路激活，让其他系统上线再说。”
“那现在怎么办？”苏珊问。
“双线走。”陈浩环视三人，“卡尔继续优化这个临时件，争取延长运行时间。苏珊带人去东区仓库，把那台hV-9机组拆回来。能拿多少拿多少。”
“我去。”卡尔说。
“你留下。”陈浩摇头，“这边离不开你。苏珊带两个技术员去就行。”
“你不信我干活？”卡尔瞪眼。
“我信你干活。”陈浩说，“但不信你搬东西时不顺手把设备砸了。”
“哈。”卡尔冷笑，“幽默感还挺足。”
娜娜这时更新了任务列表。“已标记hV-9位置，路径无障碍。建议携带液压剪与绝缘套具。”
“记下了。”苏珊开始整理装备包。
“等等。”陈浩突然想起什么，“那个黑模块还没查清楚信号来源。”
娜娜看向他。“尚未完成权限认证分析，需更多数据支持。”
“先放着。”陈浩把模块塞进抽屉，“等这事忙完再说。”
苏珊带上工具离开。维修区只剩下陈浩、卡尔和娜娜。机器还在运行，声音不大，但每一声震动都让人绷着神经。
“你觉得这玩意儿真能撑住？”卡尔盯着仪表盘。
“不知道。”陈浩靠在墙边，“但我们没得选。”
“要是拆回来的零件也不行呢？”
“那就再想办法。”
“办法不是万能的。”
“可不动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陈浩抬头看他，“你说是不是？”
卡尔没说话，低头继续调整接线。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将最新诊断报告上传至主数据库。她同时开启制造模拟程序，准备为下一版原型提供参数支持。
灯光照在四人身上，影子投在墙上，歪斜却不散。
陈浩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卡，忽然说：“没零件，就造一个——或者找到能拆的。”
话音落下，没人回应。
机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某个齿轮咬合到位。
卡尔抬起头，看了眼屏幕。
绿灯还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