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盯着脚下的地板，那块金属板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但娜娜说它下面有空间。
他蹲下来敲了两下，声音闷得很。
“不是原装结构。”卡尔已经戴上检测手套，沿着边缘摸了一圈，“后期加的，螺丝口对不上标准规格。”
“谁费这劲封个地板？”陈浩抬头，“藏宝贝？还是埋雷？”
“两种可能都成立。”卡尔收手，“现在打开，咱们是主动探雷。不打开，雷说不定自己会响。”
娜娜站在门口扫描仪没停。“内部无能量反应，无气体流动，温度恒定。不像有机关在运行。”
“可也不排除死触发装置。”卡尔说，“老船喜欢装被动陷阱，碰了就炸，连预警都没有。”
陈浩看了看手里的零件箱，又看了眼保险柜。“刚到手的东西，还没焐热呢。”
“先带回去。”娜娜说，“我们可以做离线检测。夹层的事，等确认安全再说。”
卡尔点头：“东西拿到就算赢一半。别在这儿贪多。”
陈浩深吸一口气，把箱子往怀里紧了紧。“行，撤。”
三人原路返回。对接桥比来时更晃，金属变形的地方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陈浩走在中间，箱子贴着胸口，生怕磕着。
“信号弱了。”娜娜忽然说。
通信中继信标闪烁了一下，红灯闪一次，又恢复绿光。
“频率干扰。”她说，“调整一下就行。”
她低头按了几下腕端接口，信号重新稳定。
“你这玩意儿比船还靠谱。”陈浩嘀咕。
“我是唯一不会坏的。”娜娜回得平静。
穿过气闸舱时，尘灰扑了一身。消尘程序启动，风吹得人直眯眼。陈浩护着箱子，直到最后一道紫外线扫过才松手。
主船内灯光亮起，熟悉的嗡鸣声回归耳畔。
“终于像个人待的地方了。”陈浩脱掉头盔，一屁股坐在检修区椅子上。
“别放松。”卡尔拎起工具包，“现在开始换件。”
“不能歇会儿？”陈浩歪着头。
“歇到零件自己长腿跑进来？”卡尔拧开控制面板，“你要是想再靠胶带撑半个月，我也没意见。”
陈浩叹口气，爬起来帮忙。
娜娜把零件放进检测槽。屏幕亮起，数据流快速滚动。
“外观完整度百分之九十四，内部电路无短路痕迹，固件版本兼容当前系统。”她报出结果，“建议进行负载模拟测试。”
“那就测。”卡尔接上模拟器。
几分钟后，波形图稳定输出，曲线平滑。
“能用。”他说，“换吧。”
拆旧件的过程有点慢。螺栓锈死了两个，卡尔用加热笔一点一点烘，再一点点拧下来。陈浩递扳手、接螺丝，忙得满头汗。
“你说上一艘船的人为啥留着这两个？”他一边擦汗一边问。
“可能走得急。”卡尔用力一拧，最后一个螺栓松了，“也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东西。”
“或者故意留的。”娜娜突然说。
两人停下动作。
“什么意思？”陈浩问。
“保险柜没锁。”她说，“夹层门也没封死。像是……给人准备的。”
空气静了一瞬。
“你是说这是个局？”陈浩声音低了。
“不排除。”娜娜语气不变，“但我们目前没有证据显示零件有问题。所有检测结果均为正常。”
“那还换不换？”陈浩看向卡尔。
卡尔把旧零件扔进废料桶。“换。咱们没得选。要么信这东西能用，要么继续拿命赌胶带。”
新组件装进去，接口卡扣咬合，指示灯闪了三下，转为常绿。
系统自检启动。
进度条从零开始爬升。
10%……35%……72%……
“祈祷别卡在最后一步。”陈浩盯着屏幕。
98%……99%……完成。
主控台响起一声轻响，故障灯熄灭。
推进系统状态栏变成绿色。
“活了。”陈浩一拳砸在扶手上，“真他妈活了！”
卡尔靠在墙边，抹了把脸。“总算不用半夜听警报了。”
娜娜调出实时数据流。“压力反馈正常，震动抑制达标，推力输出平稳。预计可长期运行，无需临时维护。”
“这意味着啥？”陈浩咧嘴。
“意味着。”卡尔看着他，“你以后不能再拿‘系统要炸’当借口逃值班了。”
“那多没意思。”陈浩笑出声，“我还指望靠这个混日子呢。”
“混不了了。”娜娜关掉检测界面，“下一班值守排到你，七小时后。”
陈浩脸垮下来。
“你们真是联合起来欺负我。”
“这是制度。”卡尔收拾工具，“不是针对你。”
“说得跟真的一样。”陈浩翻白眼，“一个机器人一个老头，天天压榨劳动力。”
“你胖成这样还不劳动？”卡尔抬头，“再吃下去，过门都得侧身。”
“我这叫富态。”陈浩拍肚子，“懂不懂审美？”
“我不懂。”娜娜说，“但我算过，你体脂超标三十七个百分点，建议每日运动不少于四十分钟。”
“你闭嘴。”陈浩指她，“你就是个冷冰冰的铁盒子。”
“我是。”她说，“所以我不会得高血压。”
卡尔背起工具包往外走。“我去检查一遍线路，确保没因更换产生新问题。”
“去吧去吧。”陈浩挥挥手，“让我安静享受五分钟胜利果实。”
他瘫在椅子上，脚翘到操作台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刚才那一刻，我差点以为我们真要完蛋了。”
娜娜站在原地。
“每次都觉得要完，然后又没完。”他说，“就这么一路烂船配破帆地活着。”
“我们的船确实很破。”娜娜说。
“但还跑得动。”陈浩笑了下，“这就够了。”
他闭上眼，呼吸慢慢变稳。
几秒后，他又睁眼。
“喂。”
“嗯？”
“那个夹层……真的不管了？”
“目前优先级不高。”娜娜说，“系统稳定才是首要任务。”
“可它就在那儿。”陈浩低声，“明明白白地等着人去看。”
“等有余力再说。”她说。
陈浩没再说话。
主船平稳穿行在星域之间，引擎低鸣，像熟睡的兽。
七小时后，值班提示音响起。
陈浩没动。
娜娜走过去，轻轻拍他肩膀。
“轮到你了。”
他哼了一声，懒洋洋坐直。
“来了来了，别催命似的。”
他伸手去按启动键。
就在指尖碰到按钮的瞬间——
控制台下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个开关被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