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动了一下。
那微弱的抽搐几乎难以察觉,可我看得真切。指尖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像是挣扎着想留下什么讯息,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下去的最后一丝反抗。
我没有迟疑,立刻俯身探向他的鼻息。呼吸尚存,极轻,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我将两指按在他腕脉上,触感冰凉,血脉流动紊乱不堪,灵力早已溃散,唯有神魂深处还有一丝未断的波动——但已被黑雾层层裹住,像是沉入深渊的灯火,随时会熄。
南宫璃靠在墙边,法杖抵地,指尖微微发颤。她抬眼看向我,声音压得极低:“识海封死了,强行闯进去,只会让他当场暴毙。”
我收回手,目光扫过他脖颈上那道青纹。它已蔓延至下颌,皮肉之下隐隐蠕动,仿佛有活物在体内游走。刚才那句话没说完——“他们已经……”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说第二次。
头顶的符环彻底消散,玉佩在我掌心发出一声细微的裂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刺耳。裂纹已深入中心区域,像蛛网般扩散开来,边缘泛起暗红血光,那是系统濒临崩溃的征兆。再用一次高阶兑换,它就会彻底碎裂。
不能再耗了。
我刚要起身,南宫璃忽然抬手,法杖轻点地面,一圈淡蓝波纹无声扩散。她的眉头猛地一皱:“三股气息,正从东、西、北三个方向逼近,速度极快,半里之内。”
我沉声问:“是谁?”
“魔道傀儡使。”她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他们能感应濒死者的怨念波动。萧炎体内的封印正在崩解,就像一盏将灭的灯,反而成了最明显的信号。”
我回头看向石室深处。焦黑的地面残留着毒液腐蚀的痕迹,墙角几道残符还在微微发烫,是先前交手时留下的印记。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这里已无可用线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萧炎本人,而他现在连意识都无法维持。
不能留。
也不能杀。
我站起身,迅速环视四周。石门依旧紧闭,门外通道狭窄,若有人埋伏,必是死路一条。使用时光锚点最快,但每一次传送都会在空间留下涟漪,如今敌方已有追踪手段,再暴露行踪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另寻出路。
我取出一枚低阶时空碎片,注入玉佩边缘的裂纹中。残玉微震,识海瞬间浮现出血色丝线交织的画面——因果回溯,最小模式启动。这一次,我不看动作,只听声音。过去十息内的所有声响在脑海中重演:风掠过石缝的呜咽、滴水落石的轻响、还有……左侧岩壁后方,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涌动。
有暗道。
我一步踏出,右掌凝聚灵力,狠狠轰向岩壁一处凹陷。碎石飞溅,尘烟四起,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豁然出现。冷风从内吹出,带着腐朽的气息。
南宫璃强撑着走近,精神力悄然铺展,在原地制造出两道虚影。幻象成形,我们仍站在石室中央,一动不动,仿佛还在审问昏迷之人。这是她最后的掩护。
“走。”我低声说。
她点头,先行钻入暗道。我最后回望一眼萧炎,他躺在地上,胸口微弱起伏,手指仍保持着那个未完成的动作。我咬牙道:“你说‘地库’,那就说明那里藏着不能见光的东西。你没说完的话,我会亲自去挖出来。”
话音落下,我抬脚踏入暗道,反手一掌震塌入口。碎石轰然落下,将石室与外界彻底隔绝。
暗道狭窄,仅容一人躬身前行。脚下湿滑,墙壁布满苔藓,每一步都需谨慎。南宫璃在前,法杖顶端凝出一点微光,勉强照亮前方数尺。她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也开始不稳。
我伸手扶住她手臂:“还能撑住吗?”
“没事。”她摇头,“只是精神透支,歇一会儿就好。”
我没再说话,默默走在她身后,一边警惕四周动静,一边回想刚才的所有细节。炼心册、祖祠地库、伏羲、命轨……这些词像乱线缠绕,偏偏缺了最关键的一环。萧炎为何要提地库?是因为那里真有秘密,还是故意引我入局?
若是陷阱,那也得去。
走出约百丈,前方出现一处天然岩穴,空间稍宽,勉强可容两人盘坐。我扶南宫璃靠壁坐下,自己则守在入口处,掌心紧贴玉佩,感受着其中残余的温热。
她闭目调息片刻,睁开眼时神色恢复几分清明:“萧炎最后说‘他们已经……’,显然对方早已布控全局。我们现在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圈套。”
“我知道。”我低声道,“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查下去。他们越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就越值得追。”
“可你现在连万法摹刻都用不了。”她提醒我,“玉佩裂纹已达中心,系统进入低功耗状态,强行激活高阶能力,可能会让它彻底报废。”
我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她说得对。我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系统若毁,我便再无翻盘之力。
“所以不能硬闯。”我睁开眼,语气沉定,“我们现在撤,不代表放弃。等整合信息,找到突破口,再动手也不迟。”
她看着我,许久才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回据点。”我说,“苏墨那边有丹香阁的情报网,凌霄掌控西域妖兽巡线,剑无尘在东域也有耳目。只要把‘炼心册’和‘地库’的消息放出去,总会有人察觉异常。”
她微微颔首,似是认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像是有人以重物撞击石壁。紧接着,几声低哑的呼喝隐约传来,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追兵到了石室。
他们发现人不见了。
我屏住呼吸,示意南宫璃不要出声。岩穴深处寂静如死,唯有风从缝隙中穿行,吹动她额前一缕碎发。她抬手抚平,指尖微颤,却不曾退缩。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是转向其他通道搜寻。危机暂解,但我没有放松。
我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裂纹深处,一点红芒悄然闪烁,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持续不断,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预警。
它还在运转。
哪怕只剩一线生机,我也不会停下。
南宫璃缓缓解开外袍,从袖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巾,轻轻擦拭法杖顶端的晶石。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盯着那块布巾一角绣着的细小纹样——一朵半开的冰莲,圣天宗秘传标记。她察觉我的目光,顿了顿,低声说:“这是我娘留下的东西,她说……若有一天我走到了绝路,就把它交给值得托付的人。”
我没有接话。
她也没再解释,只是将布巾重新收好,握紧法杖。
风从岩隙吹进来,熄灭了晶石最后一点光亮。
黑暗中,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血珠从她指缝渗出,滴落在石面上,绽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