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黑暗与蚀骨痛苦的边缘摇曳。
林曦半跪于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那庞大、扭曲、被漆黑粘稠物质覆盖的蚀化镜兽发出低沉的、饱含痛苦的咆哮,猩红的复眼死死锁定着她,那其中翻滚着最原始的毁灭欲望,却又在最深处,挣扎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彻底湮没的清明。
苏婉留下的那道银色印记,在她掌心滚烫得如同烙铁,微弱却坚韧的银光如同心跳般明灭不定,与前方那恐怖巨兽心核处某一点产生着奇异的共鸣。
就是现在!
林曦强忍着灵魂深处因San值过低而传来的尖锐嘶鸣和幻觉碎片,将残存的所有意念——那保护小雅的执念、对苏婉姐的承诺、自身求生的渴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掌心的印记之中!
“嗡——!”
银色印记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光,而是化作一道纯净而冰冷的银色光柱,笔直地射向蚀化镜兽的心核!那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于此地混乱规则的秩序之力。
“吼呜——!”
蚀化镜兽发出的咆哮瞬间变调,从暴怒的毁灭之音化为了极度痛苦的哀鸣。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那些蠕动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蚀化物质像是被灼烧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它那足以拍碎山岩的巨爪猛地抬起,却并非拍向林曦,而是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疯狂地撕扯着那些覆盖其上的污秽。
猩红的复眼中,那丝清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放大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
林曦的精神高度集中,“规则视界”被迫激发到极限,视野中的一切都化为了扭曲的线条和破碎的光斑,脑仁传来针扎般的剧痛,San值无疑又在疯狂下跌。但她顾不上这些了!她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通过那银色的光束,通过规则视界对能量流动的捕捉,更重要的是,通过那瞬间清晰起来的、来自镜兽心核的一丝微弱的精神波动——一段混乱、破碎、却蕴含着关键信息的精神碎片,强行涌入了林曦的意识!
【…守…守护…传承…殿…】
一个苍凉而疲惫的意识片段,带着古老的气息。
【…叛…逆…协议…病毒…侵蚀…吾之核心…】
无尽的愤怒与悲哀,指向某个模糊却至高无上的背叛者形象。
【…大殿…内部…规则陷落…封锁…小心…‘清洁者’… purge… purging…】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汇——“清洁者”(purge),伴随着冰冷的、无情的、扫描抹杀一切的规则意象。
【…核心…能量源…‘规则之心’…未完全污染…路径…左三镜廊…避开…凝固的规则裂痕…】
一幅残缺的路径图在林曦脑海中一闪而过,标注着危险与相对安全的区域。
【…快…协议…反噬…即…将…】
最后的片段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的琴弦。
“噗——”林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强行接收并解析这段来自远古守护兽的残破意识,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鬼书在她意识海中疯狂闪烁,弹出一连串警告。
【警告:接收到高强度、高污染性异种精神信息流!正在进行紧急过滤与解析…】
【识能消耗:-150点】
【精神负荷过载!San值临时波动:-3(当前预估:13)】
【信息解析成功(部分)。关键情报已录入数据库。‘上古守护者’、‘协议病毒’、‘规则清洁者’资料更新。部分安全路径已标记。】
【规则解析度(镜之星标\/蚀化变异\/上古协议):+4%】(综合提升,因接触核心秘密)
“嗬……嗬……”前方的蚀化镜兽发出了更为痛苦的嘶吼,它眼中的那丝清明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被暴虐和混沌所淹没。银色光束与它心核的共鸣正在急剧减弱,苏婉印记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显然这种程度的激发无法持久,甚至可能对印记本身造成损耗。
“走!”林曦没有丝毫犹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把抱起旁边依旧昏迷的小雅(她此刻的状态介于虚实之间,重量很轻,却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波动),按照刚刚得到的路径信息,猛地冲向大殿左侧那第三条布满裂纹的镜面廊道!
就在她身形没入廊道阴影的下一秒,身后传来了蚀化镜兽彻底失控的、震耳欲聋的狂暴咆哮,以及银色光束彻底熄灭的虚无感。恐怖的拍击声和镜面碎裂声不绝于耳,显然那短暂的清醒之后,是更加疯狂的破坏欲。
林曦心脏狂跳,不敢回头,沿着那条幽深、破碎的廊道奋力向前。
廊道内部的光线极其黯淡,只有两侧残破的镜面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映照出无数个狼狈奔跑的、扭曲的她和怀中小雅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类似于金属和尘埃混合的气息,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惰性却庞大的规则威压。脚下不时传来踩碎什么东西的触感,低头看去,是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类似琉璃或水晶的碎片。
这里,就是传承殿的内部。规则的坟场,上古荣光熄灭后的残骸。
按照守护兽残念的指引,她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地面上那些明显的、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凝固规则裂痕”——它们就像是黑色的、扭曲的闪电图案被定格在了地面和墙壁上,一旦触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规则视界”在此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数破碎的、死亡的规则线条杂乱无章地充斥着眼底,干扰着她的判断,大脑如同被塞进了一个蜂巢,嗡嗡作响,幻觉的低语再次开始萦绕。她只能最大限度地依赖那短暂获得的安全路径信息。
【San值:12(危险!濒临崩溃!)】鬼书冰冷的提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突然,一种极致的冰冷感从前方拐角处扫过!
林曦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想也不想地带着小雅猛地扑倒在地,紧紧贴在一面巨大的、已经倒塌了一半的镜面残骸之后,连呼吸都彻底屏住!
透过镜骸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幕令人心悸的景象。
一个…东西,无声无息地漂浮而过。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幻的、半透明的苍白能量聚合体,中心处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的几何符号,散发出绝对冰冷、绝对理性、不含一丝生命情感的波动。它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些游离的、微弱的不稳定规则能量仿佛被无形之手抹平,变得死寂而“规范”。
规则清洁者(Rule purger)!
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林曦就感到自己的思维几乎要冻结,灵魂都在战栗。那是一种面对天敌、面对更高层级规则造物的本能恐惧。她毫不怀疑,一旦被这东西发现,以她此刻的状态和“未授权”的身份,瞬间就会被彻底“净化”(删除)!
清洁者缓缓飘过,似乎并未发现躲在残骸后的两个微小的“异常程序”。它那旋转的几何符号核心偶尔会闪烁一下,扫描着周围的环境,然后继续它永恒不变的巡逻路线。
直到那冰冷的感觉彻底消失远去,林曦才敢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雅,女孩依旧昏迷,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也能感受到外界那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
不能停留。
林曦再次起身,更加谨慎地向前摸索。一路上,她看到了更多大战的痕迹:被巨力撕裂的墙壁,上面残留着焦黑和冰封的诡异混合迹象;一些散落的、材质非凡的碎片,依稀能分辨出曾经是某种仪器或装置;甚至在一处宽阔的、像是广场的地方,看到了一具被一柄苍白能量长矛钉死在巨大主镜面上的庞大骨架,那骨架晶莹如玉,即便经历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但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那是被协议病毒侵蚀的痕迹。
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到无法想象的战斗。背叛者、守护者、入侵的协议病毒……苏婉姐想要她看到的,星标背后真正的秘密与黑暗,正在她面前缓缓揭开冰山一角。
她按照路径,穿过一条隐蔽的、被废墟掩埋了近半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相对完好的巨大殿堂,穹顶高耸,由无数面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镜面构成,虽然许多已经破裂或暗淡无光,但依旧能想象出它曾经的辉煌。殿堂的中心,是一个由层层叠叠的透明阶台环绕而成的祭坛。
祭坛最中心,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被包裹在纯净晶体中的光团。
那光团呈现出温暖而充满生机的乳白色,形态如同一颗缓缓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波纹,驱散着周围空间的死寂和阴霾,连林曦身上那躁动不安的蚀化之力,在感受到这波纹时,都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丝。
规则之心!或者说,是未被完全污染的那一部分核心能量源!
希望近在眼前!
然而,林曦的心却瞬间沉了下去。
因为在那个核心祭坛的周围,三个苍白、半透明的规则清洁者,正以一种绝对精确、毫无死角的三角阵型,无声地环绕巡逻着。它们那冰冷的几何核心缓缓旋转,没有任何生物的情感,只有绝对执行命令的冰冷逻辑。任何未经授权的靠近,都会引来它们无情的抹杀。
获取这“规则之心”的难度,比想象中还要高出无数倍。
林曦蜷缩在一根巨大的镜面柱后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一丝破绽。鬼书也在全力计算,识能如同开闸洪水般消耗。
【正在分析目标:‘规则之心’晶体封锁机制…】
【正在分析威胁单位:‘规则清洁者’巡逻规律及侦测范围…】
【计算规避\/获取方案…计算中…】
【识能消耗:-20点\/秒…】
【警告:识能储备低于30%…】
困难,绝望级别的困难。
但就在林曦全神贯注于前方的绝境之时,她没有立刻察觉到,身后那幽暗的、她来时的废墟阴影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空间涟漪,悄然荡漾开来。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打破,那涟漪中心,一点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层层障碍,落在了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