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带来的失重与晕眩感迅速消退,林曦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依旧沉睡的小雅,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这里已非图书馆的任何已知区域。
她正站在一个无限广阔的透明平台上,平台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构筑而成,却坚固无比。脚下,是深邃无垠的星空,璀璨的银河、旋转的星云、遥远星系发出的微弱光芒,都清晰可见,仿佛她正站立在宇宙的窗边。抬头望去,没有天花板,只有更加浩瀚、更加贴近的星海,无数星辰如同钻石般镶嵌在墨黑的天鹅绒上,静谧地燃烧、运行。
平台本身并非孤岛,它连接着无数同样透明的廊桥和平台,构成一个错综复杂、悬浮于星空之中的宏伟建筑群——星海观测塔。这些建筑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满了流动的、如同液态光构成的数据星河。这些“数据星河”呈现出各种瑰丽的色彩,蜿蜒流淌,时而汇聚成复杂的信息涡旋,时而分叉成无数细小的支流,它们无声地运动着,散发出庞大而有序的信息波动。
空气(如果这里存在空气的话)清新而冰冷,带着一种……空灵且非人的洁净感,仿佛不含任何尘埃与杂质。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林曦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只有那些数据星河流动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如同风吹过风铃般的悦耳清音。
『已抵达未知空间坐标!』
『环境分析:规则结构高度稳定,能量层级远超图书馆平均水平,存在大量非标准信息流。』
『未检测到直接恶意或污染迹象。』
鬼书悬浮在她身侧,星海符文的光芒似乎与周围的星空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变得比在安全屋时更加活跃了一些。
“这里就是……星海观测塔?”林曦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与图书馆那种充满了历史尘埃、隐秘规则和潜在危险的环境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纯粹为“观测”和“信息”而存在的圣地,宏大,精密,且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疏离感。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那流淌的数据星河忽然微微扰动,光芒汇聚,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逐渐凝聚。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没有性别特征,只是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由无数细密、不断变幻的几何光点构成,与林曦在母亲照片上看到的阿尔法形象,以及传送尽头瞥见的虚影如出一辙。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与周围环境同源的、超然且非人的气息。
“欢迎来到星海观测塔,林曦女士。”一个平静、中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直接在林曦的脑海中响起,与之前邀请函传递信息的方式一样。“我是阿尔法。感谢你接受邀请。”
林曦定了定神,将小雅小心地放在身旁透明的平台上,让她继续安睡。她直视着那道光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阿尔法先生,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信息交换。”阿尔法的回应直接得近乎冷酷,“你接触了‘天外之书’的残留印记,引来了‘虚空低语者’的注视,自身蚀化已达危险阈值,并且……继承了苏婉的‘同调’路径与‘编织者的遗泽’。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观测节点。”
林曦心中一凛,对方果然对她了如指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谈判需要筹码。“你想交换什么信息?”
“首先,是确认与补充。”阿尔法的光影微微波动,“你通过溯源看到的片段基本准确。‘天外之书’,并非图书馆原生造物。它源自‘规则坟场’。”
“规则坟场?”
“一个概念上的区域,是无数世界、无数体系规则崩溃、死亡、沉淀后的最终归宿。那里充满了混乱、悖论与静止的‘规则尸骸’。”阿尔法解释道,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天外之书’是其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尸骸变体’,它保留了极强的污染性与信息同化能力,渴望融入新的规则体系并取而代之。它通过图书馆远古时期某个未愈合的‘创口’渗入,第一个污染者,确为维吉尔的研究员周铭。维吉尔本人,虽及时清除了大部分直接污染,但其心智模型已被扭曲,‘星蚀计划’的本质,即是‘天外之书’污染性规则在其思维中的投射与极端化。”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阿尔法如此清晰地证实,林曦还是感到一阵寒意。维吉尔,那个强大的敌人,其疯狂的根源竟如此诡异。
“其次,是交易。”阿尔法继续道,“我可以提供两样你当前急需之物。”
光影中分离出两团柔和的光晕,飘到林曦面前。
第一团光晕中,悬浮着一枚结构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晶体碎片,它内部流转着令人不安的黑暗光泽,但又奇异地被某种力量约束着。
“‘天外之书’核心规则碎片之一。解析它,可以让你更深入地理解其污染机制,提升对抗效率,并能临时小幅提升你对同类污染的抗性。”
第二团光晕中,则是一卷由光线编织而成的淡蓝色卷轴,上面流动着无数生机勃勃的符文。
“‘初级蚀化净化技术蓝图’。基于对‘天外之书’污染规则的反向推导,结合‘同调’路径理念设计。无法根除蚀化,但可引导你逐步建立内在净化循环,显着降低蚀化值失控风险,并为未来彻底净化提供理论基础。”
林曦的目光瞬间被那淡蓝色卷轴牢牢吸引!控制甚至降低蚀化值!这是她目前除了生存之外最迫切的需求!
鬼书也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显示出对那规则碎片的兴趣。
“代价是什么?”林曦没有伸手去接,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以及你的鬼书,在未来与‘天外之书’及其衍生污染体交战过程中,所获取的一切实战数据、规则反馈、以及基于‘同调’路径的特殊应用实例。”阿尔法平静地说出了条件,“我需要这些一线数据,完善我的观测模型,并评估‘同调’路径在面对此种界外污染时的实际效力与潜力。作为交换,我提供给你的技术和信息,将持续更新优化。”
林曦沉默了。共享战斗数据,意味着她几乎要将自己的战斗方式、能力成长、乃至鬼书的特性变化,都暴露在这个神秘的观测者眼中。这无疑存在着巨大的风险,阿尔法的最终目的依旧成谜。
但她有选择吗?
蚀化值如同定时炸弹,“天外之书”和“虚空低语者”的威胁迫在眉睫。
阿尔法提供的东西,恰恰是她最需要的。
“数据共享的范围和方式?”林曦谨慎地问道。
“仅限于与‘天外之书’污染直接相关的部分。由鬼书作为中介进行加密传输,我可提供标准数据接口。你有权在每次传输前进行审核与模糊处理。”阿尔法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顾虑,给出了相对宽松的条件。
权衡利弊,林曦深吸一口气。风险与机遇并存,她需要借助一切可能的力量。
“我同意这项交易。”
随着她的应允,两团光晕缓缓融入她的身体。那枚规则碎片直接进入了鬼书内部,开始被缓慢解析,而那卷蓝图则化为庞大的信息流,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获得关键物品:“天外之书”核心规则碎片x1!』
『获得关键信息:“初级蚀化净化技术蓝图”!』
『规则解析度(天外之书\/界外规则)提升!当前:+5% (获得核心样本)』
『规则解析度(规则坟场)提升!当前:+3% (理解起源背景)』
规则碎片解析中……预计需要24标准图书馆时。净化蓝图已录入数据库,可随时调阅学习。 书灵汇报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感涌上林曦心头。她终于看到了控制体内污染的明确路径!虽然前路依然艰险,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希望。
交易完成,阿尔法的光影似乎变得更加模糊,准备送客。
然而,就在林曦准备背起小雅,询问离开方式时,阿尔法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好奇”的波动。
“交易已完成。最后,基于基础观测协议,提供一条附加信息。”
光影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平台上沉睡的小雅身上。
“你身边这位同行者,她的血脉,很有趣。”
“她的祖先,并非此界原生。根据其血脉中残留的规则印记特征分析……他们似乎也曾是‘天外’的访客,或者说,……逃亡者。”
此言一出,林曦猛地转头,看向小雅。
几乎同时,一直沉睡的小雅,仿佛听到了这句话,她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睡梦中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可怕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