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扶着贝支,三人朝营地走去。
“三弟,以后在野外,一定随身带点武器。”阿墨说:“你若还背着盾,也不至于这么惨。”
这是车合烈教给他的。这许多年,但凡出城,阿墨都会随身背着弓矢,已然成为习惯。
“墨哥哥,怎么会有狼呢?我每年都回交河城来看小姨,从来没有听说什么雪狼啊?”小夕不解地问。
“狼又不傻,狼也知道人不好对付,平日里不会无故招惹。”阿墨说:“只是今年雪灾,狼也是饿得没办法了……”
“狼也会没吃的吗?”
“这极寒的天,泉眼都能冻住,别说吃了,水源都难找。还有,雪太厚,吃草的动物扒不到下面的枯草吃,就会饿死。它们饿死了,狼也就没吃的了。”
三人回来,贡布和须广卜还在营地守着。阿墨吩咐他俩叫醒众人,收拾出发。
“小夕,”阿墨遥望着天边交河城头的点点火光道:“看来不到城下叫门不行了。”
“少主,出什么事儿了?”贡布问。
“碰到狼了。说不定狼群会来,咱们还是入城为好。”
阿墨、贝支行事简朴,除了各自的血卫贡布、须广卜外,只有数名焱狼血骑和几名普通士兵相随。众人手脚麻利,收拾完毕,当即动身往交河城去。
走了一会,阿墨察觉出座下战马“骅影”突然烦躁起来。
阿墨十三岁那年,车合烈千挑万选,从一众车师军马的后代中,挑出一匹咖啡色的小马驹,送给阿墨。车合烈曾经打趣说,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公权私用。
这小马驹,就是今天阿墨的坐骑,阿墨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骅影”。
骅影在车合烈的精心喂养和调教下,陪着阿墨成长了两年多,极其雄壮,敏感无比。野性十足,却也极通人性。阳光好的时候,那一身咖啡色皮毛,闪亮的光泽如丝绸一般。
坐骑烦躁,阿墨轻抚安慰,却不管用。骅影低声嘶鸣,口嚼缰绳,前蹄不停地上下划踏。
“狼来了……”阿墨说。
众人肃然。
阿墨命令众人下马,将马车围成一圈作为防御线,又命众人去周围寻找干枝柴禾。
“三弟,你和小夕留在这儿。我也去寻干柴去。”
“墨哥哥,是狼来了么?”
“是。”阿墨点点头。“它们来了。”
众人离开。作为车合烈的女儿,小夕当然知道阿墨去找干柴是为什么。平日里,只要父亲不在,阿墨便对着自己逗闷耍宝,如今这般严肃,小夕知道事情严重了。
小夕努力压制了内心的恐惧,从各个大车上把生火和做火把用的油布取下来,沿着防线四周摆好,又把车上所有的箭矢、能用的兵器都搬了下来。
雪狼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很快众人聚拢回来了——每个方向都看到了狼,它们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
还好连日大雪,雪地里被压断的树枝不少,每人回来时或抱或背,都拾取了一大捆断枝。待大家把断枝一圈摆好时,四周尽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如磷火般。空气中弥漫着狼和犬类特有的腥臊味儿。
“点火!”阿墨下令。
众人点燃树枝下的油布,火焰噼里啪啦的窜了上来,形成一圈火线,照亮了周围的雪地。群狼在离火线七八十步的地方止住脚步,不再向前,前后呼嚎。
阿墨、贡布指挥骁骑和随行军士一圈排开,手持兵刃,严阵以待。中间是马匹、贝支和小夕。贝支擎了盾牌,护着小夕,须广卜护着贝支。马儿们扬蹄嘶鸣,惊惶不已。
“有把握的放箭;没把握的,等狼冲进来再砍,两两凑组,互相照应!”阿墨打气道:“我们坚持一会儿,也许交河城上的卫兵看到火光,就会赶来救我们!”
很快第一只狼冲了过来。“我的!”阿墨喊道,等狼离防线大约二十步远的时候,劲矢离弦,狼应声倒地。
很快贡布也射倒一只狼。身后,两名军士砍倒了一只跃过火线,闯进大车圈内的雪狼。
阿墨把死狼翻过来看了看,咒骂道:“该死,这些打头阵的还只是老弱病残!”
“现在怎么办?”两名军士问。
“把这死狼扔出去,向它们示威!”阿墨下令,沉稳得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
死狼被抛了出去,拉锯还在继续。小夕为火线添加树枝,给阿墨等人送上箭矢,又把换下来的空箭囊装上箭备着。
然而箭矢和拾来的树枝都渐渐少了,交河城的方向没有动静。大家都知道守城的卫兵不会来了。
“墨哥哥,爹爹说过,每群狼都有一头狼王,狼王没了,狼群一时半会儿就没了主意。你能不能先把狼王射死?”小夕问。
“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没法知道哪头狼是狼王。”阿墨说:“狼王一定是躲在后面发号施令着。”
最后一根树枝已经被扔到火上。等火线熄灭,一切不可想象……
阿墨从小夕那取了一囊装满的箭,背在身上,解开躁动不安的骅影身上的缰绳,翻身跨上。
“我去把狼引开。”阿墨平静地说:“如果我成功了,贡布,你带着大家,尽快赶到交河城下,叫门入城。”
“不要,我们一起入城!”小夕冲过来,抓住缰绳不放,眼泪像珠子一样滑落。
“傻妹妹!我是谁?”阿墨安慰道:“放眼西域猎手,你爹称第一,只有我敢称第二。”说完故作轻松地挤了挤眼睛。
小夕抓着阿墨不放。阿墨叫贝支拉住小夕,不想贡布也取了一囊箭矢道:“少主,贡布与你同去。”
“不行,你留下来,保护他们!”
“我是你的血卫,生死相随!”贡布说完,毅然翻身上马。
“贡布,你的马不行,会受惊的。”
“不会,此马跟着我身经百战!”
“身经百战没有用!马不怕人,人不是马的天敌,就算全副武装也不是!但狮虎豺狼是天敌,马怕的是它们!骅影是车掌军亲手调教出来的战马,不怕野兽,你的马不行。”
看贡布犹豫,阿墨严厉地下令:“这是命令!保护贝支,保护小夕!”
说罢,阿墨抽出两支箭矢,在火线上点燃,双腿一夹,骅影长嘶一声,跃过火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