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柴的问题,昭文彦没有回答,只冷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柴将军,你也可以安安稳稳打一辈子的马匪,我只当是看错了人。本侯政务繁忙,言尽于此,告辞!”
昭文彦起身离帐。阿柴心中似岩浆般翻涌起来。
如今焱狼血卫只设三人,他回不去了。
两年前攻打平西不成,身为败军之将,若不抓住这个机会,确实只能领着七百多人,打一辈子的马匪。
他想起了小丫。
他答应过她,有朝一日当了“车师汗国总掌军”,便风风光光地迎娶她,若是一辈子打马匪,希冀中的这一天自然梦碎……
“再怎么说,我也是汗王徒弟!若是败了,自回务涂谷请罪,苟且一阵,再想办法从掌军府弄出小丫,远走高飞就是了……”
阿柴决定,赌一把!
“侯爷!”阿柴赶出,跪求昭文彦:“欲下玉门关,阿柴有一事相求!”
“是要兵马吧?说,我尽可能给你想办法。”昭文彦道。
“非也。阿柴恳请侯爷为阿柴调一人相助!”
“谁?”
“车师汗国掌政侍郎——茶尔泰!”
“茶尔泰……”昭文彦努力回忆着:“是汗王登基时宣读新法的年轻人?有些许印象。为何要调此人?”
“正是!此人与我算是故交,细致勤勉,且颇有急智,他若在,阿柴如鱼得水!他虽名为侍郎,实则代行掌政之职,我师父颇为倚重,我开口定然是要不来的,所以,敢请侯爷帮忙成全。”
昭文彦自言自语道:“年纪轻轻,能担一国掌政之责,倒也是个人才。”于是应允:“这个不难。你等着接人就是。”
两日后,萨哈等人方才归来。安葬了三名士兵,阿柴唤萨哈入帐,将昭文彦的来意讲了一遍。
萨哈急了!
“柴哥,你既然要赌一把,怎不问侯爷多要兵马?咱这两年连一支满建制的部曲都没有,多憋屈!”
“初时我也想要,但我忍住了。骨都侯何等聪明之人,咱手中有多少兵马,他心里没数?这么要命的差事派给咱们,愿意给兵的话,早给了。算了,再憋屈,咱不也这么过来了?”
“不是,柴哥,你现在跟侯爷赌什么气?咱们区区几百人,咋打玉门关?”
“你也知道玉门关惹不起对吧?那要多少兵才够?以我的军级,就算侯爷破格给三千兵,够多了吧?你觉得能攻下玉门关吗?”
萨哈语塞,但仍觉惋惜,一脸不服。
“兄弟,现在的情况是,右贤王不可能明面儿上支持咱们,所以根本别指望能要多少兵。侯爷的话,我仔细琢磨过了……”阿柴道:“咱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出兵强攻,而是要筹谋一个攻打玉门关的方案,详细报给他听,他再行定夺。”
“然后呢?”
“如果靠谱,侯爷自会调动各方资源,与咱们配合。若不靠谱,那便作罢。毕竟是撕毁和约,背信弃义的一仗!我们输不起…”阿柴说着,表情凝重起来。
“什么?让咱来筹谋这仗如何去打?这,这…这怎么可能?”萨哈愕然,显然谋划这等战役远远超出他脑子所能思考的极限。
“不可为也要努力为之,不然,咱真的就只能打一辈子马匪了……”阿柴幽然叹气道:“还好,我兄弟阿墨现在玉门关谋事。”
“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位少年?闯我弓阵的那个什么车合烈的徒弟?”
“对,他是我发小、兄弟!或许能从他这儿想想办法……”
阿柴的眼神渐渐阴郁起来。
过了些日子,茶尔泰果然奉命来到阿柴的大营,任行军参事。
阿柴亲到大营门口,迎接茶尔泰。两人见过,互诉别后思念之情。
阿柴将茶尔泰引入帐中,吩咐摆宴。
菜过五味,茶尔泰忍不住发问:“柴将军,我也是听说,骨都侯和汗王他们……是不是想要攻打玉门关?”
“正是。不瞒你说,请茶参军到此屈就,就是为了助我攻伐玉门关。但此事须得秘密进行,茶参军切勿声张,切记切记!”
茶尔泰闻言愕然:“可是,匈奴与大汉不是刚定下和约?怎么……”
阿柴摆手道:“个中原因,以后再说。茶参军远道而来,先休息几日。这兵营生活枯燥乏味,委屈茶参军了!”
茶尔泰大笑:“哪里哪里,能到此处,我感谢柴将军还来不及呢!”
阿柴苦笑道:“茶参军不必如此。此处怎与务涂谷相比?”
“柴将军,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是知道的,我那差使本就不好做……”
“是,你可是跟我诉过苦的,呵呵呵。”阿柴插话,举杯与茶尔泰相碰,两人一饮而尽。
茶尔泰继续道:“今年可更是苦不堪言!”
“为何?”
“柴将军离都城远了,有所不知。今年可是汗王大婚之年!乞掌政拒不管事,大婚典礼事无巨细,全落我头上。汗王此人喜怒无常,想到秋季的婚礼大典,我是战战兢兢,寝食不安,真不知如何熬得过去啊!”
茶尔泰独饮一杯道:“柴将军,若是婚礼大典安排不当,只怕稍有疏漏,我便人头落地了!还好你请我来,让我躲过此劫啊……”
茶尔泰倒的是苦水,却全似冰水,一股脑儿浇到了阿柴天灵盖上。阿柴心中惊道:“是啊!小夕成人礼毕,不知不觉间,至今秋将满四年……”
茶尔泰仍在滔滔不绝,阿柴脑中却是翻江倒海:
“小夕若嫁入皇宫,小丫不就得跟着入宫?到得那时,小丫的正主就是沙罗多!沙罗多生性暴戾,阴晴无定,可不是车合烈那样的正人君子!伴君如伴虎,沙罗多常殴打下人出气,轻则伤残,重则杖毙,小丫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啊!”
想到急处,阿柴脑中完全没有什么汗王、师父,全是“沙罗多”三个字,两鬓不觉已有汗珠落下。
“柴将军,柴将军?”茶尔泰连唤数声,才将阿柴的思绪拉回。
“柴将军无恙否?”茶尔泰小心问道。
“没事,没事……”阿柴挤出一丝微笑,举杯道:“既如此,茶参军暂时到这儿躲个清闲,也是好的!再怎么说,军旅之人简单直率,虽粗鲁些,却没那么多糟心的事儿。”
两人共饮。放下酒杯,阿柴却完全没了心情,草草撤宴。
将茶尔泰送至新置的军帐歇息后,阿柴出来,竟觉得有些晕眩,脑中又幻想着小丫衣裙漫飞,在乡间小径等待自己伐薪归来的样子……
“不行!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赶在沙罗多大婚之前,将小丫从掌军府救出来……”阿柴咬咬牙,下定决心。
然而,一边是“夺玉”大计,一边是营救小丫,阿柴焦灼之下,只觉心力交瘁,太阳穴像被钢针透了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
望望天边的明晃晃的太阳,阿柴两眼一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