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村果然不再遭受虎祸,一切又恢复了安宁。
如此又过了些许日子,这天正午,阿墨正与将士们一同用餐,传令官进来禀报,说有一女子在寨门外求见。
“女子?是何女子?”
“禀校尉,是一红发女子,汉语说的磕磕巴巴……”
“霜儿!”不等传令官说完,阿墨放下碗筷,飞似的奔出寨外。
果然是贺兰霜,一身暗红束身衣裳,系着面纱,双目含笑,像初升的月牙,望着阿墨。
“霜儿!你还好吗?”阿墨脱口问道。除了这一句,他脑中空空,既是惊喜,又是不舍,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问我找你何事,倒先问我好不好,不像个军官的样子哦!”贺兰霜逗道,心中却隐隐感动。
阿墨见贺兰霜恢复了从前的调皮模样,与自己斗嘴,知她无恙,心中安然,便尴尬笑道:“你怎么不乔装打扮便来了?”
“怎么,有‘肖寨主’撑腰,小女子何惧之有,还要什么乔装?”
“那好,霜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做我这行当的,突然找你,自然是有事。”贺兰霜递给阿墨一张封好的皮卷:“阿柴找到我,叫我把这个给你。他说要见你,时间地点就写在上面。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墨接过,却没打开,仍旧呆呆地看着贺兰霜。
“呃……”贺兰霜低下头去,指了指那皮卷:“你要去见他吗?”
“我?嗯,见吧。”
“阿墨,你投玉门关的消息,我只告诉了贝王爷,没告诉阿柴,但他似乎知道了。”
贺兰霜话中带着担心,阿墨却问:“你见了贝支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
贺兰霜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该不会……”
“没有没有,我,我是替你高兴!”阿墨道,神情很不自然,但还是笑了笑。
贺兰霜坦然道:“是,我早就见过贝王爷,告诉他你现在玉门关做事,但没和阿柴说过。”
“没关系,阿柴也知道我的所在。前些日子,我和他碰上了。”
“碰上了?然后呢?”
“没什么。聊了很久。最后有些不愉快,但我没想到,他还想见我!”
“对吧,我说过,你柴哥不是以前的那个阿柴了!”贺兰霜忧心忡忡道。
阿墨比谁都清楚,“是否相信阿墨弑杀先汗”这个问题,他问过阿柴,贺兰霜也问过,但阿柴给出的答案截然不同,这一点着实可疑。但是为了不让贺兰霜担心,阿墨还是温柔宽慰:
“我和柴哥是生死之交,这么多年了,他……他或许有变,但对我情义如故,不必担心。我和他闹不愉快,也是因为别的事情。”
但阿墨还是紧跟着补充道:“不过霜儿,若你觉得柴哥有异,少和他来往便是,自己小心些!”
贺兰霜点了点头,两人四目相顾,又立刻别过脸去。
“好了,我该走了,别忘了看那皮卷,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当心些。”贺兰霜道。
“霜儿!”阿墨叫住贺兰霜。
“怎么?”
“你,你和贝支怎么样了?”阿墨道:“我只是想问问。”
贺兰霜双眸灵动,带着些许娇羞,又带着些许尴尬,说:“还好,还那样。我和贝王爷偶尔可以见见面,一聊能聊很久。”
阿墨追问:“你没跟他说明白么?”
贺兰霜没有回答,却在阿墨提出帮她挑明时,贺兰霜坚拒道:“阿墨,不要!”
“为何?”
“就这样罢,现在挺好。”贺兰霜望着远方,长叹一口气道:“你我都知道,他心里装着小夕。若是挑明,也许一切都变了。”
阿墨手足无措。心疼,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脑中却闪不出只言片语。
“没事,现在这样,我很满足。”贺兰霜抬起头,冲阿墨微微一笑:“好了,‘肖寨主’,小女子该走了。”
“霜儿!”贺兰霜刚刚转身,阿墨又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
“若我想……想找你,该怎么做?”
贺兰霜歪头看着阿墨,邪邪笑道:“怎么,肖寨主舍不得我,还想请我回去做压寨夫人么?”
贺兰霜在逗阿墨,阿墨却双眸一热,红了眼眶。
见阿墨走了心,贺兰霜只能庄重答道:“你若真想找我,便去贺兰居留个信吧,我在不在,何时回来,何时找你,且看天意。”
“看天意么?”阿墨喃喃道。
“看天意啊!你不知道,初见你时,我有多讨厌你。可是天意使然,最后你我竟成了……成了很好的朋友。谁又拗得过天意?”贺兰霜道,似是认真,又似是安慰。
“好了,肖寨主,后会有期!”贺兰霜用汉人的礼节对着阿墨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阿墨目送贺兰霜,直至走远,身影渐渐成了一个小点,再也不见,才颓然坐下。过了一会儿,去掉泥封,展开皮卷,果是阿柴字迹。扫了一眼,离阿柴约定的见面时间所剩无几!
再看看信末所署日期,已颇有一些时日。阿墨心中盘算:“霜儿与柴哥碰面的地方总不会离大营太远,她却过了这许多日子才将信送到我手上,看来要不要见我,霜儿也颇犹豫……”
阿墨深深吸了几口气,暗下决心道:“罢了,还是不要打扰霜儿的生活了……”
回到寨中,阿墨也无心用饭,简单将寨中事宜对钱自来交代了一番,跨上骅影,匆匆离寨,去与阿柴会面。
第二日,赶到地方,夕阳西斜。
阿柴听到马蹄声,转过身来。
“阿墨,你来了?我正要走,以为你不来了。”
阿墨笑道:“还好还好,赶上了。”说完,抚了抚骅影的鬃毛,问:“柴哥,找我何事?”
“阿墨,上次,是我激动了些,对不住。”阿柴道歉,面露愧色。
阿墨尴尬道:“柴哥,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俩之间,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话虽如此,阿墨却只能就此打住。往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上次口角,乃是因为阿柴丧母之事。
阿柴却先开了口,吞吞吐吐道:“阿墨,若是……若是我想去玉门关,你,你能引荐么?”
“柴哥?你说什么?”阿墨又惊又喜。
“我说,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想去玉门关。”
“真的吗?怎么这么突然……对了,是不是萨哈那混蛋因伤生恨,挤兑你?”
“是,也不全是,我不怕他。”阿柴道:“阿墨,我想明白了,你说得对,说到根儿里,我母亲……是被匈奴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