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赶紧闪出一条道来,看着两名胡人在集市上追逐,议论纷纷。
“救命!救救我!”胡族少女惊慌失措,一边跑,一边高声求助着。
然而,她喊的是车师语,没有人能听得懂……
奔逃中的胡族少女贺兰霜弱不禁风,没跑多远便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胡族大叔阿墨大步赶上,揪住贺兰霜,口中叫骂,两人厮打起来。
三名巡逻的士兵挤开人群,将两人分开。兵长喝问:“怎么回事!”
“她骗了我的钱!”阿墨指着贺兰霜道。
“是这样吗?”兵长扭头问贺兰霜。贺兰霜叽里呱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兵长烦躁,皱眉道:“都跟我走,由县令大人定夺!”
很快县衙内升了堂,堂上,苟剑极不耐烦地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先由兵长大致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苟剑拍下惊堂木,大喝:“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阿墨朗声道:“我乃楼兰第二富豪吾儿末什老爷!”
阿墨与贺兰霜说车师语,之所以自报楼兰,乃是因为楼兰乃西域富国,虽与匈奴亲善,但同大汉商贸往来甚密,更兼文化灿烂。
俩人商量过,说自己是楼兰人,或许苟剑更重视些。反正他们笃定,不管是楼兰语,还是车师语,县衙里都没人听得懂。
更重要的原因是,东方月爆出,苟剑这个老色胚对楼兰姑娘心怀向往。
至于说是第二富商,则是因为人们往往只关心第一,不在意第二。说是首富太过招摇,容易被识破。第二嘛,刚刚好。
然而苟剑斜眼瞟着阿墨,哼一声问:“就你这行头,也好意思称楼兰第二富豪?”
贺兰霜也是临时给阿墨乔装打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华服装饰,此时阿墨看起来的确不像有钱人。
“末什老爷我这趟出来,只为游山玩水,穿那么招摇,是要给自己招贼么?大人你看,即便我低调如斯,都还让这个女人给骗了呢!”
阿墨临危不乱,故意变了副嗓音,说着蹩脚的汉语,将话题往贺兰霜身上引。
苟剑仍不上当,解下腰间玉佩,试探阿墨道:“本大人这块玉佩就产自西域,末什老爷见多识广,你来给说说,值多少钱?”
阿墨虽贵为老汗王义子,又是车王爷徒弟,好东西确也见得不少,但他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如何说得出来?
倒是贺兰霜,“买卖”营生做得多了,这些珠宝玉器早就烂熟于心,如数家珍。
眼见阿墨结舌,贺兰霜灵机一动,又是一番哭天抢地,看似在喊冤叫屈,实则用车师语将苟剑玉佩的成色、种水、产地、价值快速说了个遍。
“闭嘴!”苟剑呵斥贺兰霜,又对阿墨道:“说呀,愣着干啥?”
阿墨上前,眯着眼瞅了瞅那玉佩,用汉语将贺兰霜刚刚说的复述了一遍,终于瞒过了苟剑这条狐狸。
苟剑转而指着贺兰霜问:“你又是何人?”
贺兰霜叽里呱啦,又是一通胡诌。
“说汉语!”苟剑厉声道。
“她不会汉语。”阿墨冷冷帮腔。
“那你来说,她是何人!”
“她自称楼兰第一美绣娘,结果却是个骗钱的妖精!”阿墨愤愤。
听到“第一美绣娘”几个字儿,苟剑两眼放光,语调竟柔了几分,对贺兰霜道:“解下面纱,让本官看看!”
贺兰霜无动于衷。
苟剑对阿墨急喊:“翻译给她听!”
阿墨转头用车师语对贺兰霜道:“他想睡你。”
贺兰霜嫣然一笑,同样用车师语回了一句:“那我给他机会试试。”
事实上,贺兰霜在西域干着暗卫的活儿,三教九流都有交集,加上与阿墨相处过一阵,汉语虽不会说,也能听懂三四分。苟剑的话,其实她听懂了,于是解下面纱,玉软花柔地看着苟剑。
面纱离开脸庞那一刻,众人惊艳了……江南美女虽多,但贺兰霜这般骨相的异域风情,谁尝见过?一时间堂上一片寂静。
沉寂的还有阿墨。他看到贺兰霜精心做了妆容,脸颊上的疤痕了无踪影,精致的面庞白玉一般冰润,浑然天成,如此完美。
“若是脸上没有伤痕,这便是霜儿本来该有的样子吧……”阿墨出神道,心中暗下决心,不管“生肌散”是真是假,也一定要搞到,让贺兰霜试一试。
阿墨清楚,以贺兰霜的易容本事,遮掩脸上的疤痕轻而易举,只因贺兰霜心底刚烈如火,宁可在清醒中痛苦着,也绝不自欺欺人,所以一直以来,除非暗卫任务需要,贺兰霜从不易容遮疤,仅以一方面纱遮挡——
那是她直面悲惨童年的倔强!
然而今天,为了这份和离书,贺兰霜卸下倔强,阿墨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感动。
此刻苟剑仍在直勾勾地盯着贺兰霜,垂涎欲滴。阿墨看得恼起,干咳两声,提醒道:“请大人为我做主!”
苟剑回过神来,也干咳一声,接过阿墨的话头对贺兰霜道:“本大人为你做主!”又对阿墨说:“翻译给她听!”
阿墨佯装大惑不解道:“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为她做主,我凭什么替你翻译?”
苟剑一愣,拍响惊堂木训斥:“什么,你敢抗命?”
“抗命又如何?”
“信不信我拿你!”苟剑也算当地一霸,头一次被人当堂挑衅,气得满脸通红。
阿墨蔑笑道:“我是楼兰第二富商,光是生丝一项,我每年从你大汉进口多少?你要拿我,恐怕你们皇上也不答应!”
苟剑虽然无道,却也不傻。眼前“吾儿末什老爷”这种级别的“楼兰巨商”,与大汉常年保持庞大的贸易体量,在朝中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己族中长辈在朝里位至公卿,但真为一桩街头撕吵的小破事儿闹到朝上,自己免不了要受族老训斥,终究是不讨好。
一时间气氛僵在一处。贺兰霜时不时梨花带雨地娇啼几声,弄得苟剑心中千抓百挠的痒痒。
师爷看气氛不对,出来圆场道:“苟大人断案,向来仁爱为本,但也绝不偏私,末什老爷勿躁,先把此案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这还像句人话!”阿墨瞟了师爷一眼,开始娓娓道来:
“我仰慕大汉,出来游历大半年了。前不久在广陵游玩,一日午饭时,有一女子在店外哭泣。我看她楼兰人的打扮,生了恻隐之心,便去询问。她说是某老爷家中的绣娘,不堪虐待,逃了出来,她家老爷来追,她便一路逃,一直逃到了江南……”
“且慢!”师爷道:“某老爷是谁?”
“哼,你们不必知道是谁,只需知道是我生意上的死对头就是了!”
“你的死对头,那定是富可敌国咯?怎会为区区一个绣娘追到江南?”师爷盯着阿墨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