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看着窗台上那束在月光下依然娇艳的徘徊花,想起阿依对阿嫫的眷恋。
她拿起刘昌送给她的花束,走到正依偎在莫苏身边听故事的阿依面前。
“阿依,”秦玥蹲下身,把花束递到阿依面前。
“这个送给你。”
阿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送给我?可这不是刘昌哥哥送给玥姐姐的吗?”
秦玥微笑着点点头:
“是啊,所以姐姐这叫‘借花献佛’。”
看到阿依疑惑的眼神,她耐心地解释道:
“‘借花献佛’呢,就是用别人送我的好东西,再转送给更需要它或者更喜欢它的人,来表达我的心意。”
“就像这束花,刘昌哥哥送给了我,表达他的心意。现在,姐姐把它送给你,因为姐姐知道,你喜欢这个花,所以姐姐用这束花来表示我的心意,希望阿依开心。”
阿依听懂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惊喜和感动。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束沉甸甸的花,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脸深深埋进花瓣里,用力地嗅着,仿佛要把这香气都吸进心里去。
“谢谢玥姐姐!”
阿依的声音从花束里传来,她抬起头,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抱着花束,像只欢快的小鹿,哒哒哒地跑到正在帮岩桑收拾院子的刘昌面前。
“刘昌哥哥!”
阿依仰着小脸,声音又甜又亮。
“谢谢你送给玥姐姐的花,玥姐姐‘借花献佛’送给我啦,我好喜欢,谢谢你。”
她把花束举高给刘昌看,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刘昌看着阿依抱着花束,那花儿映着她满足的笑脸,心中没有半分秦玥将礼物转赠的不快,反而涌起一股暖流。
他蹲下来,平视着阿依,温和地笑了:
“阿依喜欢就好。”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花瓣。
“明天我们去割蜂蜜,如果有时间,哥哥就再给你摘一大捧回来,好不好?”
“好,太好了,谢谢刘昌哥哥。”
阿依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花束在原地转了个圈,甜甜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这一幕的林郎中,捋了捋胡须,出声提点道:
“鲜花易逝,想要它多留几日芬芳,需得用些法子。你们去找一个宽口、深身、而且密封不漏水的竹筒来,里面盛上清水,将这花束插进去,花枝能吸到水,便没那么快枯萎腐败了。”
几个年轻人一听,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刘昌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旧竹筒,里外都刷洗得干干净净。
阿土跑去厨房舀来清水倒进去。
秦玥小心地将花束插入盛满清水的竹筒中,调整了一下花枝的姿态。
“放哪儿好呢?”秦玥问阿依。
阿依立刻指着自己房间的窗台:
“放那儿!放那儿!我晚上睡觉也能闻到。”
刘昌便将那插着徘徊花的竹筒,稳稳地放在了阿依房间的窗台上。
月光透过窗棂,正好洒在花瓣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夜晚,秦玥和阿依睡在床上。
阿依侧着身子,面向窗台的方向,深深地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甜香,然后转过身,笑嘻嘻地搂住秦玥的胳膊,小声说:
“玥姐姐,你闻到了吗?阿嫫的味道……阿嫫来陪我睡觉啦!”
秦玥的心被这童稚又带着思念的话语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心疼的涟漪。
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阿依柔软的发顶:
“嗯,阿嫫一定在看着阿依呢。”
阿依在秦玥怀里蹭了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小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秦玥好奇地问。
阿依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嘻嘻,今天阿普(林郎中)可辛苦啦。”
“哦?阿普怎么辛苦了?”
秦玥更好奇了。
“阿普不会说我们的话(爨语),我呢,汉话又说得不好,好多事情我们两个都是靠比划来猜的。”
阿依一边说一边模仿着比划的动作,表情夸张。
“下午我看到阿普在偷偷地锤自己的腰,就是这样……”
她学着林郎中捶腰的样子,还龇牙咧嘴地做出一副“哎呀好酸”的表情。
“肯定是今天跟我比划得太用力了,累着啦,哈哈。”
秦玥想象着平日里严肃沉稳的先生,对着古灵精怪的小阿依连比带划、手忙脚乱,最后还偷偷捶腰的画面,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场景一定又无奈又好笑。
“那阿依想不想以后跟阿普说话不用那么辛苦?”
秦玥笑着问。
“想!”阿依用力点头。
“那姐姐教你学说汉话,好不好?”
秦玥柔声道。
“姐姐教你,你学会了,就能跟阿普好好说话了,不用再猜来猜去。”
“好呀好呀!”
阿依开心地搂紧秦玥。
“阿依要学,学好了跟阿普说话,跟玥姐姐说话,跟刘昌哥、阿土哥说话。”
“真乖。”秦玥拍拍她。
“那我们先睡觉,明天开始学。”
“嗯!”
阿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窗台传来的甜香,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很快沉入了梦乡。
秦玥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慢慢合上了眼睛。
月光静静地流淌,守护着两个女孩的安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唤醒了寨子。
阿土一醒来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惊喜地发现虽然肿还没消,像个发面小馒头,但昨天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
看来林郎中昨晚给配的草药糊糊确实管用。
他心情大好,顶着一只“招风耳”就蹦跶出了房间。
院子里,吉克正和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低声交谈着。
那男人身材精瘦,个子不高,但骨架结实,皮肤是常年日晒风吹的古铜色,脸上有皱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干练和沉稳。
他穿着利落的短褂和绑腿裤,腰间挂着一圈绳索和一把锋利的短刀,一看就是常年在山林间行走的人。
看到秦玥、刘昌、阿土都起来了,吉克便招手让他们过来,介绍道:
“这位是你们的俄底阿普,我们寨子里最厉害的采蜜人,山里的蜜蜂见了他都要绕着飞。”
吉克的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
秦玥、刘昌、阿土连忙恭敬地问好:“俄底阿普好。”
俄底朝他们三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他话不多,声音低沉沙哑:
“嗯。采蜜急不得。晌午吃过饭再走。”
他言简意赅地对吉克说。
“傍晚时分,日头偏西,蜜蜂归巢,性子最温顺,这时候动手,蜂群不容易暴怒伤人。”
吉克点头表示明白:“行,听您的,俄底阿叔。”
俄底又扫了一眼几个年轻人,目光锐利:
“火把,要浸足松脂,烧得旺,烟要大。面罩,厚实些,能遮住脖子最好。手脚都要裹严实。再找些驱蜂的艾草、薄荷备着。”
他交代完必要的装备,便准备离开。
吉克热情地挽留:
“俄底阿叔,在家吃了早饭再走吧?”
俄底阿普摆摆手,脚步不停:
“不了,我也得回去准备家伙什。晌午,寨子口集合。”
说完,他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得知中午才出发,秦玥便先去给拉则施针。
阿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边,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秦玥一边行针,一边开始履行昨晚的诺言,轻声细语地教阿依说汉话。
“阿依,跟我念:‘银针’。”
“银针!”
“嗯,真棒,‘针灸’。”
“针灸!”
“‘熬药’。”
“熬药!”
“‘徘徊花’。”
“徘徊花!”
阿依学得又快又认真,清脆的童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悦耳。
拉则趴在那里,听着这一大一小轻柔的对话,感受着银针带来的微麻感,眼神平静而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