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儿一边将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沥水,一边回答道:
“去驿站请周农官来我家过节了。周农官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过节未免冷清,你爹想着务必把他请来,也好好谢谢他对你爹的照顾。”
正说着,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略显凄厉的“嘎嘎”声。
母女俩抬头望去,只见秦阳一手提着个扑腾不休的活物走了进来,那竟是一只羽毛洁白、脖子伸得老长、正拼命扑扇着翅膀的大肥鹅。
“哎哟!哪来的这么大一只鹅?”隋安儿惊讶地站起身,手上还滴着水珠。
秦阳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有人在卖,说是自家养的,肥得很。”
“我想着过节嘛,正好加个菜,整个辽东的铁锅炖大鹅,想想就香得很,于是就买下来了。”
那大鹅显然很不满意被这样提着,使劲挣扎,力气还不小。
秦阳赶紧找了个闲置的大背篓,小心翼翼地将大鹅塞进去,那鹅一得空间,立刻就想往外冲。
秦阳眼疾手快,一把将背篓扣在地上,又四处看了看,从墙角搬来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稳稳地压在了背篓底上。
这下,任那大鹅在里面如何扑腾叫唤,也休想掀翻逃出来了。
处理好这“意外之喜”,秦阳才直起身,走到井边打水洗手。
隋安儿递过皂角,关切地问:“怎么样?周农官答应来了吗?”
秦阳一边搓着手上的泥污,一边无奈地笑道:
“去晚了一步,被岩罕大哥抢先请走了。我赶到驿站时,他们佤山寨子的人刚把周农官接走,说是寨子里准备了盛大的晚宴,全寨的人都要一起感谢周农官呢。”
隋安儿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佤人不是不过中秋节的吗?”
“是啊,”秦阳洗净手,用布巾擦着,脸上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可岩罕大哥道理一套一套的。他说,正是因为没有这个节,才更要为了周农官破例,说周农官是让佤山土地长出两季稻的大恩人,这份恩情佤山人世世代代都不能忘。”
“所以决定,从此以后,佤山也过中秋,这个节就是专门用来纪念和感恩周农官的。你说,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去跟全佤山的人抢恩人不成?”
隋安儿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豪爽又知恩图报的岩罕更是添了几分敬佩:
“岩罕大哥真是重情重义。这么一说,咱们家确实比不过了。看来今晚周农官是请不来了,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单独请他到家里来吃顿饭,好好表达一下我们的谢意了。”
“嗯,只能这样了。”秦阳附和道。
这时,隋安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忙对秦玥说:
“玥儿,快,把咱们准备好的中秋节礼给徐嬷嬷送去。就在里屋柜子上那个竹篮子里。”
“我昨天下午特意去请过徐嬷嬷一家,谁知徐嬷嬷说早就和亲家约好了一起过节,实在来不了。你赶紧趁现在把节礼送过去,免得待会儿他们出门走亲戚了,家里没人。”
“哎,好的娘!”秦玥乖巧地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剥好的蒜瓣,快步走进屋里,提起了那个装着节礼的竹篮子,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背篓里那只不甘寂寞的大鹅还在时不时“嘎”两声。
秦阳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洗菜的活,说道:
“你也歇会儿,这些我来。对了,我刚回来时,在街口遇上王掌柜了,也邀了他家晚上过来热闹热闹,不过他说早就定好了要去他连襟家过节,也来不了。”
隋安儿直起腰,轻轻捶了捶后背,叹道:“家家都团圆,这是好事。”
她忽然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脑子,光惦记着周农官和徐嬷嬷他们,差点把玉叫嫂子一家给忘记了。”
秦阳一边麻利地洗着菜,一边点头:“那等玥儿回来,你和她一起去玉叫嫂子家一趟,务必把她们一家人都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嗯!”隋安儿解下围裙,递给了秦阳,秦阳接过穿在了身上。
没过多久,秦玥就送完节礼回来了,说徐嬷嬷家果然正准备出门,还好赶上了。
隋安儿便拉着女儿的手:“走,玥儿,陪娘去请你玉叫伯母来家里过节。”
母女俩手挽着手,亲亲热热地出了门,朝着玉叫家走去。
来到玉叫家,敲开门,玉叫见到她们母女,很是惊喜,连忙让进屋里。
听隋安儿说明来意,邀请她一家一起过中秋,玉叫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一点也不扭捏推辞,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哎呀,太好了,你们能来叫我,我不知多高兴。”
随后拉着隋安儿的手,脸上泛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压低了些声音,却又掩不住喜悦地说:
“安儿妹子,正好你来了,我有件好事,不,是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隋安儿看着她这神秘又兴奋的样子,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惊喜地试探着问:“嫂子,难道你……?”
玉叫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瞬间涌上了激动的泪花,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哽咽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是啊,安儿妹子,是真的。我这心里,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成亲快二十年了,这肚子一直都没个动静。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苦药汤子。”
“慢慢的,我也就死心了,只道是老天爷不肯给我这份福气,这辈子怕是没缘分做娘了。”
她顿了顿,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脸上却又漾开了一个笑容:
“谁知道前些天总是恶心反胃,吃不下东西,还以为是贪凉吃坏了肚子。岩帅(马帮首领)不放心,硬是请了大夫来瞧,那老大夫一把脉,就笑着连连道喜,说这是有了,都快三个月了。我当时就懵了,傻了半天,接着就哭得不行……”
隋安儿听得心头发热,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她深知玉叫这些年来为子嗣之事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心酸,此刻见她终于得偿所愿,心中满是衷心的祝福和激动。
她紧紧握住玉叫的手,声音也有些发颤:
“太好了,嫂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太好了,这下可真是圆满了。”
一旁的秦玥也为玉叫伯母感到高兴,她走上前,声音轻柔却带着沉稳:
“伯母,让我也替您瞧瞧脉象可好?看看小弟弟或小妹妹乖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