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与洛阳之间,原野苍茫,夜色如墨。
然而此刻,这片大地却被远方的冲天火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甚至能隐约听到随风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哭喊与喧嚣。
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起初如同闷雷滚过地平线,继而越来越响,最终化为一片急促密集、如同暴雨敲打地面的马蹄声!
一支精锐的骑兵,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那片火海地狱疾驰!
队伍最前方,荀衍一袭玄甲,目光沉凝如冰,周身【乾坤正气】自然流转,仿佛与坐骑、与整支军队的气息连为一体,破开前方的空气阻力。
他那股渊渟岳峙、却又锐意进取的气势,已然是整支军队最锋利的矛尖。
左侧典韦,右侧许褚,如同护法金刚,一个煞气腾腾,一个气血灼灼,两股强悍的气息拱卫着中军。
其后是赵云率领的靖难轻骑精锐先锋。
这支骑兵虽然人数不过万余,却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此刻更是挟着一股救民水火的悲愤与杀气,气势如虹,蹄声如雷,撕裂夜幕!
“快!再快!”
荀衍的声音并不高昂,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士卒耳中,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早到一刻,便能多救一人!”
军队速度再次提升,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果决。
虎牢关联军大营,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和喧嚣并存的矛盾状态。
了望台上,袁绍、袁术、韩馥、刘岱等一众诸侯望着荀衍、曹操、孙坚三部兵马毫不迟疑地冲向洛阳,又看看远处那映红天际、显然已陷入巨大灾难的帝都,人人脸色复杂,心思各异。
大营内,各部兵马都有不同程度的骚动。
底层士卒和许多中下层将领不乏血性之人,眼见帝都遭劫,同胞受难,皆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追随荀衍等人杀奔洛阳。
但高层的心思,却远非如此简单。
“哼!荀文渊倒是会收买人心!”
袁术阴阳怪气地开口,打破了台上的沉寂,他掸了掸华美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酸溜溜的,
“如此急切,怕是急着去洛阳抢玉玺吧?”
他这话可谓诛心,直接将荀衍的义举归结为私心。
袁绍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
他既想得到“首入洛阳”的救驾大功和声望,又极度担心这是董卓和李儒设下的陷阱——
毕竟飞熊军虽败,但西凉军主力未损,虎牢关仍在对方手中,万一这是诱敌深入之计呢?
他袁本初的家底,可经不起如此冒险。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盟主的威严,
“文渊、孟德、文台忠勇可嘉,然我军方经大战,疲惫不堪,粮草亦需补充。且董卓奸诈,此举是否为诱敌之计,尚未可知。”
“贸然全军压上,若中埋伏,则大势去矣!我等身为联军统帅,需为大局着想,不可因一时意气而铸成大错。”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掩饰了自己的怯懦,又隐隐指责荀衍等人冲动冒进。
韩馥连忙附和:“盟主所言极是!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他本就庸碌,全靠袁绍扶持,自然唯袁绍马首是瞻。
刘岱、孔融等人也大多面露犹豫,沉默不语。
他们或许不像袁术那般狭隘,但也确实被可能的陷阱和自身的损失所困扰。
唯有北平太守公孙瓒,看着远方火光,又看看身边这些心思各异的“盟友”,虎目中闪过一丝鄙夷和不耐。
他猛地一拍栏杆:“诸位在此慢慢计较!瓒,带白马义从去也!岂能坐视国都蒙难,让荀文渊、曹孟德、孙文台专美于前!”
言罢,竟不顾袁绍难看的脸色,大步下台,点齐麾下尚有战力的数千白马义从,轰然出营,朝着洛阳方向追去。
公孙瓒这一走,更显得台上众人尴尬。
许多热血未冷的士卒看着那些高层将领,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为何不去救洛阳?”
“荀州牧、曹将军、孙太守、公孙将军都去了!”
“我等在此作壁上观,岂是男儿所为?!”
“莫非怕了西凉那群狗贼不成?!”
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不满的议论,军心开始浮动。
袁绍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心中对率先行动的荀衍等人更是暗恨。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际——
一名哨骑飞马来报:“报!盟主!诸位大人!发现小股西凉溃兵从虎牢关侧门而出,沿嵩山小道向宛城方向逃窜,似乎押运着大量财宝!”
“财宝?”袁术的小眼睛瞬间亮了。
又一名哨骑来报:“报!荥阳、成皋等地的西凉守军似乎有弃城迹象,城内守备空虚!”
“哦?”袁绍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虎牢关久攻不下,若能趁机拿下荥阳、成皋等周边重镇,也是大功一件,而且风险小得多!
几乎瞬间,台上诸侯的心思就从“是否救援危险的洛阳”转移到了“如何瓜分眼前更安全的利益”上。
“盟主!”袁术立刻抢先道,“董卓焚毁洛阳,天怒人怨,其麾下竟还敢私运财宝潜逃!术请命,率本部兵马前往截杀,夺回民脂民膏!”
他话说得漂亮,眼睛却只盯着“财宝”二字。
“盟主!”韩馥也急忙道,“荥阳、成皋乃战略要地,岂容西凉贼寇来去自如?馥愿率军前往收复,为我联军日后西进扫平障碍!”
“我等也愿往!”
“请盟主下令!”
一时间,请战之声此起彼伏,方才那股畏缩不前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争功夺利的急切。
袁绍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欣慰之色:
“好!诸位既有此心,甚好!便依诸位所请!分兵进击,光复失地,截杀溃兵!”
他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兵力分配给了夺取周边城镇和追击“财宝”的任务,至于救援洛阳…
他看了一眼那火光冲天的方向,淡淡道:
“洛阳情况未明,大军不宜妄动。便由玄德…”
他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刘备,
“玄德,你部伤亡较重,便留守大营,同时…可派小股游骑,前往洛阳方向探查,若有消息,速来报我。”
竟是只让刘备去做些侦察之事,近乎敷衍。
刘备面无表情,拱手应道:“备,领命。”
他身后的关羽张飞,已是怒容满面,拳头紧握,却被刘备以眼神制止。
很快,联军大营再次喧闹起来,各部兵马在各自诸侯的带领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扑向那些看似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偌大的联军,号称数十万,此刻竟无一支主力愿意去救援正在烈火与血泪中挣扎的帝都。
只有刘备,站在渐渐空旷的营寨门口,望着洛阳方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他看了一眼身后仅剩的千余本部兵马,以及面色愤懑的关张二人。
“云长,翼德。”
“大哥!”
“点齐还能战的弟兄,我们…去洛阳。”
“是!大哥!”关羽张飞顿时精神一振。
虽然只有千余人,但他们,选择了和荀衍、曹操、孙坚、公孙瓒相同的方向。
义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此刻,荀衍所率领的先锋,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洛阳那巨大而残破的城墙轮廓,以及城内那如同炼狱般的熊熊烈焰!
甚至能看到一些零星的西凉溃兵,正从城门洞中狼狈逃出,如同慌不择路的丧家之犬。
“全军听令!”
荀衍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凛冽的杀意与决断,
“子龙率轻骑扫荡城外溃兵,清理通道!”
“汉升、公明!各率一部,抢占尚未完全起火的城门!控制进出!”
“恶来、仲康!随我直冲皇城区域!救人!救火!”
“诺!”众将轰然应命,声震四野!
钢铁洪流,毫不犹豫地撞入了那片燃烧的末日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