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烈日如同熔金的探照灯,无情地炙烤着绵延的沙海。每一粒沙子都仿佛被烧得通红,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林启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体内的水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视线开始出现斑驳的黑点,耳边除了呼啸的风沙,似乎还开始出现幻觉般的嗡鸣。
王姐、小张和小孙的状况同样糟糕。小孙几乎是被小张半拖半扶着前行,每一步都摇摇欲坠。王姐虽然还在坚持用便携终端校对方向,但她的脚步也已经虚浮,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几乎瞬间就被蒸干的汗珠。
绝望,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着他们的意志。
“水……我不行了……”小孙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倒在滚烫的沙地上,眼神涣散。
“坚持住!小孙!不能睡!”小张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自己的声音也嘶哑得厉害。
林启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一股铁锈味在口中蔓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理论之基”晶体,那冰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慰藉。他尝试集中精神,像之前感知“元”碎片那样,去“感受”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除了无垠的沙海和灼热的死亡气息,他一无所获。就在他也要被绝望吞噬时,他手臂上那片沉寂的、“小蓝”融合的区域,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以往的波动。
那不是指向“元”碎片的牵引感,而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某种生命源泉的渴望和指向?
“……水……”“小蓝”的意识如同梦呓般,传递来一个模糊的词语,同时,一股极其细微的、偏向某个方向的“倾向性”,如同指南针的指针,微微拨动了他的感知。
“那边!”林启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指向左前方一片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沙丘,“那边……可能有水!”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小蓝”作为生物单元,对生命维系最基本元素的本能感应!
王姐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启指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信他一次!走!”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小张咬紧牙关,将几乎昏迷的小孙背在背上,王姐和林启互相搀扶,朝着那个方向踉跄前行。
每多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燃烧生命。沙丘仿佛无穷无尽。
终于,当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一座高大的沙丘后,眼前的景象让几乎枯竭的心脏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在沙丘环绕的谷地中,竟然真的有一小片顽强的绿色!几棵耐旱的棕榈树稀疏地立着,围绕着一洼浑浊但确确实实存在的水池!水池不大,水面漂浮着一些藻类,但在此时的他们眼中,却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
“水!是水!”小张喜极而泣,几乎是滚下了沙丘,扑到水边,不顾一切地用手捧起水,先是小心翼翼地润了润小孙干裂的嘴唇,然后才自己贪婪地饮用起来。
王姐和林启也踉跄着冲到水边,感受着久违的液体滋润喉咙的甘甜。尽管水质浑浊,带着土腥味,但这无疑是救命的甘泉!
他们喝足了水,又将所有能盛水的容器都灌满,这才瘫倒在树荫下,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身体依旧疲惫,但希望重新回到了眼中。
“林启……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姐靠在一棵棕榈树下,喘息着问道,目光落在林启的手臂上。
林启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是‘小蓝’……它好像对水有某种感应。”
王姐若有所思:“生物单元对生命维系基础元素的敏感度远超人类……这或许是你作为‘钥匙’的另一种能力体现。”
短暂的休整和水分补充让他们恢复了一些体力。不敢在此久留,他们再次上路。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救命的水源支撑,接下来的路程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不再令人绝望。
数日后,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城市的轮廓。
但那不是充满生机的城市。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 silent地匍匐在黄沙与天际之间。曾经的高楼大厦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指向灰蒙蒙的天空。风穿过空荡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这就是“审判日”后的开罗,一座被遗弃的、巨大的坟墓。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衰败的气息。街道被沙土和碎石部分掩埋,废弃的车辆锈蚀成了奇形怪状的铁疙瘩,散落在各处。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无处不在的死寂。
根据王姐终端上的地图,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城市中心区域地下的旧时代航天控制中心。那里是“火种”计划标注的紧急联络节点,也是最有可能找到具备太空航行能力飞行器的地方。
进入城市废墟,危险系数陡然增加。不稳定的建筑结构随时可能坍塌,阴暗的角落里可能藏着变异的生物或者……其他幸存者?在末日后的世界里,后者有时比前者更加危险。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破败的街道前行,王姐不断对照着地图和终端上接收到的、极其微弱的加密信号信标。
“信号源就在前面那栋大楼的地下。”王姐指着一座外表相对完整、但内部同样一片狼藉的宏伟建筑说道。那曾是旧时代北非地区最重要的航天机构总部。
大楼内部昏暗,到处是散落的文件和倒塌的家具。他们找到了通往地下的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拧亮荧光棒,四人鱼贯而入。楼梯盘旋向下,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下了大约五六层,一扇厚重的、带有辐射警告标志和复杂机械锁的合金大门挡住了去路。
“就是这里了。”王姐上前检查门锁,眉头紧锁,“电力中断,需要手动解锁。但机械结构似乎卡死了。”
小张和小孙上前尝试用力,大门纹丝不动。
林启再次感受到口袋中“理论之基”晶体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同时,“小蓝”也传递来一种对特定能量模式的“熟悉感”。他走到大门旁,发现门边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凹槽,形状……与他手中的晶体轮廓隐隐对应。
他犹豫了一下,取出晶体,尝试着放入凹槽。
“咔哒……嗡……”
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厚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沉闷声响,随即,大门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门后,竟然还有微弱的应急灯光亮起!
“权限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火种’成员。”一个合成电子音从门内传来,虽然带着杂音,却让四人精神大振!
门后是一条干净整洁、与外面废墟截然不同的金属通道。灯光指引着他们向前。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大厅。
大厅内,排列着数十个处于休眠状态的服务器机柜,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大厅的一侧,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维持系统,虽然大部分植物已经枯萎,但还有一个封闭的水循环系统在微弱运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控制台上,投射出的一个完整的基地运行状态全息界面!
【节点名称:开罗-‘哨兵’前哨站】
【状态:低功耗休眠模式】
【能源储备:17.3% (地热补充中…)】
【维生系统:部分运行】
【机库状态:封闭(存在1架‘隼’式轻型空天飞机,状态:待命)】
【数据库连接:部分可用(连接至‘方舟’碎片化网络)】
空天飞机!真的有空天飞机!
狂喜涌上四人心头!他们终于看到了离开地球,前往星海的希望!
王姐立刻坐到主控台前,双手飞快操作起来,试图调取更多关于“隼”式空天飞机和“破碎星环”、“ZKc晶体”的资料。
林启则环顾着这个保存完好的前哨站,心中感慨。这是“火种”计划留下的遗产,是人类文明在灾难面前不屈的证明。
然而,就在王姐刚刚打开数据库搜索界面,小张和小孙好奇地打量着那架停在封闭机库里的、流线型的银白色空天飞机全息模型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大厅!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主控台屏幕上,原本稳定的运行状态界面瞬间被巨大的红色警告框覆盖:
【警告!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深度空间信号扫描!】
【信号特征分析……匹配失败……非人类已知技术!】
【信号源定位……正在计算……】
【警告!信号源表现出敌意!正在尝试破解前哨站防火墙!】
几乎在警告弹出的同时,林启手臂上的“小蓝”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充满极度恐惧和排斥的警报!
“……它们……是它们!‘清洁工’!”
“清洁工”?是“先知”提到过的,“归零者”的爪牙——“时间修正者”?!
它们竟然追踪到这里来了?!是因为他们激活了前哨站?还是……因为他们手中的“元”碎片?
刚刚找到的希望港湾,瞬间变成了风暴眼中的孤舟!
寂静都市的馈赠,伴随着致命的危机,一同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