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律言不知道此时自己能干什么,乱糟糟乱糟糟的,感觉灵魂出窍一般,飘在半空,似梦非梦。
腿有点发软,只能在等候区找个位置坐下。
心跳还是很快,抬起手,是颤抖的。他知道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必须镇定下来,脑子才能思考!
萧律言做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通过现场讨论声收集到的信息,萧律言可以分析出个事故大概。
向柳姐在绿化带处休息,一辆车突然冲上来,她只来得及推开前面的孩子,自己没来得及避开。
付晨哥看到了奔过去想救她,车子二次碰撞……
想到这,萧律言心揪着痛!
心跳砰砰砰的,似乎要蹦出胸口。他用手按压胸口,仿佛如此,就能压制住这不受控的内心。
付晨哥与向柳姐都是独生子女,祖父母、父母皆已过世,在N市没有亲人。
付晨哥在老家南岛有堂兄弟,向柳姐在b市有个堂叔,可是他们两人,与这些堂亲早已多年不往来,逢年过节连问候都没有。
现在两人出事,找这些堂亲没有用。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和爸妈帮忙了。
因着父辈的交情,这些年,虽未认亲,但是付晨哥与亲哥无异。
向柳姐坐月子的时候,还是萧妈帮着照顾的,上周付晨哥休到了假,老妈才和老爸回了老家。
还好,老家离N市不远,1~2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电话接通,萧爸听到付晨夫妇出了车祸,人猛的站起来,差点站不稳!
车祸,又是车祸,付晨父母就是出车祸去世的啊!
萧律言怪自己嘴笨,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怎么就不能找别的理由呢?
“爸,爸,您先别着急,爸,事故现场就在医院门口,医生已经在处理了,只是我觉得我一个人,有点慌乱,所以需要您和我妈下来!”
到底是见过世间风浪的人,萧爸很快稳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好,我和你妈这就来。你就在医院等着,看好宝宝。”
“爸,您确定能开车吗?”
萧爸声音听着倒是正常的,但是萧律言还是担心,心里越发懊悔自己不经事,话不过脑。
幸好,没将付晨哥和向柳姐没抢救前,已经是昏迷状态的情况说出口!只说了,夫妇俩在检查。
在检查,可以理解成伤胳膊伤腿的,带不了孩子,而自己不会带孩子,您二老赶紧来带孩子。
“没事,吓着你了?别怕!车祸检查需要时间,你吃饭没有啊?如果没有吃得赶紧找些东西吃,要不你胃又疼了。
如果宝宝哭闹,可以先找护士帮忙啊!我和你妈马上出发,很快就到了。”
萧爸反过来安慰萧律言。
萧律言紧闭双眼,眼泪湿了眼眶,仰着头,憋个两秒,努力让语气正常,软声道:“好,你们快点来!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萧律言刚打完电话,护士告知他,两个病人已经在六楼手术室,可以到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坐着,以防手术室过程中找家属。
这时候他又变家属了。
心,又慌乱起来。
他现在害怕医生找他,害怕听医护人员跟他说话,惴惴不安中,警察找到他。
原来萧律言虽然没有见证事故发生,但是他刚处理了缴费这些事,警察找他问问情况。
警察不找他,他也会找他们的。
他不会放过伤害付晨哥和向柳姐的人!
事发时他不在现场,知道的信息有限,三两句就说完了。
萧律言趁机表达要照顾孩子。其实不用他说,警方也是会同意的。
护士在上班呢,不可能一直帮着照顾个孩子。
萧律言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
小宝宝乖乖的睡着,医院里嘈杂的声音也没把他吵醒,看来是个暖心的宝宝。
萧律言一个人抱着孩子呆坐了一会儿,给蒋博发信息:【帮我带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来医院,我家人车祸在做手术,今晚得陪房!定位发给你啊。】
宿舍里瘫坐的蒋博看到信息一个猛起身,惊的一个电话拨出去。
蒋博:“言儿,你没事吧?”
萧律言慌忙按接通,可别把孩子吵醒了,小声说:“我没事,是我付晨哥和向柳姐,车祸,他们还在手术室,你过来再说吧。”
他与蒋博合得来,交情不错,有事可拜托对方帮忙,对蒋博没什么好隐瞒的。
在朋友面前,萧律言不想伪装自己,发出的声音破碎无力,挂了电话,又强迫自己做几个深呼吸……
唉,脑子里乱糟糟的。
回想医护抢救的情景,他心怦怦跳,极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心里空落落的,想抓住点什么,又不知道要抓什么,恍恍惚惚的。
呆呆的看着孩子,小小的人儿与上次他见到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上次见到,还是红扑扑的,现在白白净净的。
正乱想着,有个自称覃谭的律师找到他。
“付晨夫妇救下的小孩,现在在做检查,她的家人还没赶到医院,委托我跟进处理这个事故。我方才去了解了事故情况,您这边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说。”
萧律言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说实话,如果不是覃谭出现,那当下萧律言压根没关注到其他人,他只看到他的付晨哥和向柳姐倒在血泊里。
后来,听大家的讨论才知道是救人,但是他的亲人在抢救中,他已经没心思没精力关注救下的人在哪。
覃谭:“孩子跌倒在草地上,草厚地软,可能是腿部骨折,现在在做全身检查。”
覃谭顿了一下,接着说:“您看要不要加个微信,我们好联络沟通。”
显然,覃谭在找萧律言前,已经从警方获知付晨夫妇的家庭情况。所以,找到他这个朋友家人做代表。
萧律言没有犹豫的让他扫码加了微信。
等父母到了,他们照顾孩子,他就可以在医院照顾付晨哥夫妇,也可以跟进案子,只是这种案件还是有专业律师跟进比较好。
既然覃谭是那小孩家请的律师,就不至于站在肇事者一方辩护,至于律师能力靠不靠谱,后续详谈就懂了。
两人正交流着信息,有个穿着绿色手术衣的医生在手术室门口问道:“向柳的家属在吗?”
萧律言唰的站起来,应了一声,抱着孩子走向前。
覃谭示意助手,两个人也跟上。
医生把他们引进去,手术室里有些冷,萧律言把包被裹到孩子脖子上。
“伤者向柳,撞伤得太厉害,内脏破碎,失血过多,抢救过程……”
萧律言脸色发白,医生的话像子弹,一句句钉在他心里,痛得要炸裂!
进门的那一刻,萧律言就意识到不是好消息。如果是手术过程需要跟他确认什么,需要签字或是交费,只用在门口告知,不会进到室内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做再多的心理建设,面对这样的答案,还是难以接受!
他的向柳姐,青春年华,刚刚做了妈妈,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人世……
眼泪快要掉出来了,萧律言紧闭双眼,仰起头,深吸口气,才敢往手术床走去。
覃谭在一旁,弯腰伸手虚托着孩子,担心萧律言控制不住突然手软。
向柳眼睛居然是睁开的,仿佛是告知世人,她对离开世界的不甘与不舍!
想起老人说过,人死前眼睛不闭,是心有牵挂,心愿未了。
崩溃就在这一瞬间,豆大的泪珠滑下脸颊。
吸吸鼻子,萧律言单手抱孩子,手掌擦擦衣服,才覆在向柳的眼上,低声呢喃:“姐,宝宝很好,他在乖乖睡觉呢,晨哥还在做手术,你保佑晨哥他好好的。”
手轻轻往上一覆,眼睛还是没闭上。
“姐啊,只要晨哥活着,不管他是瘸了还是瘫了,我做弟弟的都会照顾好他。如果,如果,呜呜呜……如果晨哥追你而去……我会好好照顾宝宝的,我爸妈也会好好照顾宝宝的。你闭上眼吧,太累了,闭上吧。”
手再覆上,向柳的眼睛闭上了。
萧律言哭得不能自已,手颤抖得厉害,担心他摔着孩子,覃谭的助手慌忙抱过孩子。
萧律言咬紧牙,跑进洗手间,不断往脸上泼水,试图洗掉流出的泪水。
眼睛闭上,脑子不受控的,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往昔画面。
付晨和萧律言因父母工作的关系,两人从小就认识,年龄相差四五岁,都是独生子女。
一个想有个哥哥,一个想有个弟弟。碰,一中合,满足哥哥弟弟愿望的哥俩,玩得非常好。
付晨上大学之后,认识了向柳,两人约会还时不时拖着萧律言当电灯泡。
“付晨,这就是你发小呀,你弟弟,太帅太可爱了吧!”
“言宝儿,军训完了,你咋还这么白呢?”
“言宝儿,言宝贝!姐带你出门真是倍儿有面儿!你看刚才那冰淇淋店员都给多了个球儿!”
“付晨,你站边儿上,给言宝儿站中间,我要挨着言宝儿拍照!”
萧律言仿佛能感觉到向柳姐捏他脸:“言宝儿,你还有婴儿肥吧?啧啧啧,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啊!”
……
等候区的人不多,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在等候手术中的家人、朋友。
忧愁的,焦虑的,哭的,笑的,都太常见,萧律言那瞬间的崩溃,如水滴如海,在人群里没什么波动。
覃谭从手术室出来就拿个平板在点点点的写东西。
“覃律?”助手抱着孩子,有点不知所措。
她一年轻姑娘,几乎没抱过孩子,一个小生命在手上,重倒是不重,但是她还是感觉手臂好累啊,主要是僵的,太紧绷了。
“哇……呜哇……”孩子醒了。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悲伤中的萧律言。
孩子,向柳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吧。
“我来吧。”接过孩子,检查尿片,尿片没湿。
萧律言走动轻摇,站起身,哄着哄着,没两下,孩子就又睡着了。
不是想尿尿,也不是肚子饿,是助手抱得小宝宝不舒服了。
覃谭瞥了助手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