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二爷,涛哥儿梦魇了!”罗玉娘焦急地找到张淳。
“怎么回事?”张淳急匆匆赶去看望张福涛。
此时张福涛正躺在床上,闭着眼昏睡着。
大夫看过后,眼神与罗玉娘对视,罗玉娘悄悄点头,大夫按照给定的台词说道:“令郎没有病,只是昏睡了过去,不过,令郎身子底子弱,又受了惊吓,长此以往,怕是会得心病。”
张淳见儿子只是昏睡本来悬着的心放下来,又听说儿子有得心病的风险,那颗心又给提起来了:“大夫,那这心病可有防治的法子?”
“那就要想办法让令郎开心起来,比如带令郎外出游玩散心。”大夫建议道。
“唉,张家的生意都是我在打理,我如何抽得出空?”张淳叹气道,“玉娘,你带着涛哥儿去散散心吧。”
罗玉娘摇头:“涛哥儿还这么小,想你得紧,只怕出去没两天就闹着要回来。”
张淳揉揉眉心:“那该怎么办?”
这时,张福涛说起了梦话:“不要,不要抓走我!”
“涛哥儿,是不是梦魇了?”罗玉娘担心地摇着张福涛的身子。
张淳也围在床边喊:“涛哥儿!涛哥儿!”
张福涛悠悠醒了,哼哼唧唧道:“爹,我梦见那个坏女人了,她要抓我!我好害怕!”
张淳哄道:“不怕不怕,有爹在呢!说清楚,什么坏女人?爹给你做主。”
张福涛说道:“就是那个打了娘的女人。她说她一直在看着我。”
“汤金兰这厮,死都死透了,还来扰人清梦!”张淳恶狠狠道。
罗玉娘担心地问大夫,实则在张淳看不到的地方给大夫使眼色,“大夫,不是说没有事吗?涛哥儿怎么会梦魇了呢?”
“这样吧,张二爷,二夫人,我会些卜算之术,容我给令郎算一下。”大夫闭上眼用手掐算了一下,睁开眼道,“不好,那女人死后心怀怨恨,魂魄在这府上不肯散去,令郎又是心思澄澈之人,更加容易被鬼盯上。”
“啊?大夫,你说的是女人是汤金兰吗?”张淳大惊。
大夫点点头,“不错,就是你的原配妻子在作怪。”
“还请大夫想办法驱散这魂魄,还我儿一个清静。”这是罗玉娘在恳求。
大夫摇摇头:“一般的驱赶之术无用的,她在府中浸淫了二十年,府里各处都沾染了她的气息,除非……”
张淳焦急地问道:“除非什么?”
大夫捋捋胡须:“二爷不妨近些日子多办些喜事,设宴款待八方宾客,人来得多了,这府上她的气息就会慢慢变淡。此外,那女人的贴身物品要全部销毁或者转移,特别是所接触的黄白之物,来历不干净,煞气重,最好都捐赠出去,让她的气息分散出去,如此一两月后,她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张淳听到要让自己把银子捐出去,还要办喜事,他这抠搜的性子实在是舍不得呀,狐疑道:“大夫,这样做真有效?”
大夫没有一口咬定,而是高深地说:“这要看命数了!二爷如果不愿意用老夫的法子,也可请道士来试试。”
罗玉娘拉住张淳的袖子:“爷,救救涛哥儿吧,他还那么小,还没叫过你几声‘爹’呢!”
“娘,我没事的,爹生意繁忙,孩儿不愿拖爹的后腿。若是……孩儿去了……爹娘要照顾好自己。”
张福涛懂事的样子惹得张淳更加心疼了,他握住张福涛的小手:“不许说胡话,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之后接连几日,张府请了十里八乡有名的道士和法师来驱鬼。可惜,收效甚微。外面,一阵“乒哩哐啷”,张府的下人们被连日来的动静折腾得苦不堪言。
屋里,张福涛正吃着罗玉娘给剥的金桔,咬了一口果肉,小嘴砸吧砸吧,“娘,这些道士可真吵啊,孩儿没病都要给闹出病了。”
罗玉娘拿起帕子给张福涛擦擦嘴:“涛哥儿,是时候了,晚上你爹会过来看你,你就这么说……”罗玉娘俯下身子在张福涛耳边叮嘱一番。
张福涛听完后眼睛亮了起来,“娘这主意真是高明,孩儿定让娘得偿所愿!”
罗玉娘慈爱地摸摸张福涛的头,感叹道:“娘这后半生就仰仗你了!”
晚上,张淳过来了。
张福涛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身体,张淳眉头紧皱,“涛哥儿,这几天好些没?”
张福涛面色痛苦,却努力扬起一个微笑:“爹,孩儿好多了。让爹担心了。”
张福涛整个人病病殃殃,眼睛下面乌黑一片,张淳心疼坏了:“你这哪里是好了的样子,涛哥儿,哪里难受一定要和爹说呀!”
张福涛欲言又止,“爹,孩儿不敢。”
“有何不敢?如今你们母子都进了张府,那就是我张淳的人,我会护着你们的!”
张福涛说道:“爹,你对我们好,孩儿都看在眼里。只是,府里的下人们未必会这么想,这几日,为了孩儿的病,大搞驱鬼仪式,很多下人对孩儿和娘都有了怨气。”
“他们谁敢?你告诉爹,爹一定狠狠罚他们!”张淳怒道。
“爹,他们没有说,但孩儿看得出来。孩儿晓得,其实娘和孩儿的身份还是不被大家承认,如果……如果娘能风风光光地嫁进张家,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看轻了?”张福涛伤感道。
张淳搂紧张福涛,想起那个大夫说的话,咬紧了牙关,决定试一试,“涛哥儿,爹不会让你们不明不白地进了张家,爹要让你们堂堂正正站在爹的身边!”
张福涛的小手握住张淳的大掌,小脸扬起一个纯真的微笑:“谢谢爹!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待到张淳回到卧室,罗玉娘迎了上来。
“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玉娘,先别忙那些,我有事与你说。”
“爷,你说,我听着。”
张淳将罗玉娘双手捧在手心里,“我要迎娶你进门。”
罗玉娘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不懂:“爷,这是何意?我已经是张家媳妇了。”
“不,那不一样。时间匆忙,我都没来得及与你举行拜堂仪式,这婚宴是一定要办的,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涛哥儿。”
“为了涛哥儿……”罗玉娘琢磨着张淳的话,“爷是想用那个大夫的法子?”
张淳叹了口气:“那些道士根本不管用,事到如今,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但愿涛哥儿快点好起来。”
罗玉娘神色纠结,张淳见她似乎有话说,问道:“玉娘可是有话想讲?”
罗玉娘怯怯看了张淳一眼,“爷,玉娘怕讲了您会生气。”
“无妨,你说就是。”
罗玉娘下定决心说:“那大夫不是说多办些喜事才能尽快让涛哥儿好起来嘛!妾身是想,张老夫人眼下要举办寿宴,不如……”
张淳打断了她的话,“想都不要想!玉娘,我不喜欢她,继母与继子本就关系微妙,我上赶着讨好她作甚?”
罗玉娘赶紧劝道:“爷,正因为您和老夫人有这一层关系,才更要办这个寿宴。玉娘得到消息,不日陛下圣驾驾临,将在咱们临城举行春猎。爷您想啊,陛下自小没了亲娘,是在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名下抚养长大的,陛下与太后感情甚笃,每年太后寿宴陛下大肆操办,就是为了给太后尽孝心,若您效仿陛下给继母尽心办寿宴,陛下得知了兴许会赏您呢!”
见张淳有些意动,罗玉娘再接再厉道:“而且,妾身还有个主意,那大夫也说了要把不干净的黄白之物散出去,我们不如将婚宴和寿宴一起办,并借着‘双喜临门’的由头,向寺庙和慈幼局捐钱,得个慈悲仁爱的好名声,这样的好机会,难得一遇,极有可能吸引圣上,也能让全城的百姓对我们家高看一眼啊。”
张淳终于被说服了,不过,他还有个疑问:“圣上要来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罗玉娘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妾身有一个嫁给衙差的小姐妹,前几日吃醉酒无意中说漏嘴了,本来她让妾身保密的,但妾身为了爷还有张家的未来着想,还是忍不住说了,爷若是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大可以去官府打探消息。总之,妾身说这些都是为了爷好,为了涛哥儿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罗玉娘说到最后一句时,轻轻地将头枕在张淳肩膀上。
张淳信了这话,顺势揽住了罗玉娘的肩膀,温柔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张淳的行动很快,第二日上午找到官府熟人旁敲侧击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下午便风风火火去了张老爷的书房。
“爹,重大消息,重大消息,陛下要来临城了!”
张老爷坐在椅子上,捏着毛笔的手一抖,神色一瞬间激动又归于平静,“不着急,坐下,慢慢说。”
张淳便把消息的来源、这些时日张福涛魔障和需要举办喜事等事情一并向张老爷交代清楚。
丫鬟新上了两盏茶。
张淳迫不及待将茶盅掀开,吹了吹热气,喝了口茶水,说干的嗓子顿时得到了缓解:“爹,事情就是这样,我打算将婚宴和寿宴一起办,借着双喜临门的由头大肆捐款,届时圣上褒奖,那我们张家可就水涨船高了!”
张老爷沉思良久,倒是张淳坐不住了,“爹,您还在等什么呢?眼看圣上就要到临城了,您给个准话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张老爷看着耐不住性子的张淳,心里闪过一丝嫌弃,面上平静道:“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老三要和你一起做。老二,你的性子还是太急,有你弟弟帮衬着你,你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想必陛下会更加高兴!”
张淳本来高兴的心情降下去了一半,他不如大哥稳重、不如三弟细心,在他爹心里,他是最差的儿子吧!张淳人到中年,仍然没得到父亲的认可,心中对这个父亲颇有微词,憋屈得很,可他不敢明说,只好不情不愿地遵命:“是。”
夜晚,桃红告诉程宝珠:“小姐,寿宴的事情,成了。”
程宝珠点点头,熄了灯上床睡觉,却辗转反侧,陛下即将驾临,她心中感到害怕,那是个可怕的男人。
程宝珠眼中渗出一滴泪,这辈子,她不要再踏入皇家了,她要平平淡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