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的铁蹄声从遥远的山道传来,巨大的动静把睡着的桃红和孙定安都吵醒了。
“外面怎么了?”程宝珠问。
桃红掀开窗帘,望着河对岸,惊呼:“对面好多将士啊!”
程宝珠探头看过去,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那好像是禁卫军的衣服。”
“怎么会这么多禁卫军到这里来?”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我们先避让他们吧!等他们过河了我们再过去!”桃红建议道。
程宝珠点点头。
桃红掀开车帘,对前面的马夫喊了句:“大叔,我们先避让一下对面。”
“好嘞!”马夫回道。
马车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行驶,生生与渡河的梁慕礼错过了。
“禁卫军办差,闲人速退!”
“禁卫军办差,闲人速退!”
先锋官将圣旨高举过头顶,骑着马跑在最前面。
梁慕礼率大部队紧随其后。
宛州城,白炯坐在知州府内,瘫软在椅子上。
白炯的管家童起,也就是之前在城门与高鼎摆官架子的那位大人,抖着胖墩墩的身体,焦急道:“大人!我们快逃吧!禁卫军带着圣旨就要杀进来了!”
白炯的小妾们、府中的家丁丫鬟们纷纷卷起包袱而逃。
童起也挎着个包袱,劝着他的主人逃跑。
白炯目光呆滞,冷冰冰瞥他一眼,望着正前方,铿锵道:“本官不逃!”
“天王老子来了,本官也是这宛州的天!”白炯怒吼着,把童起惊得身上的肥肉抖了三抖。
他哭喊着:“大人!”
白炯将头顶的乌纱帽整理好,从暗格中抽出一把火铳来,抬脚踢开了门,昂首阔步,虽是瘦弱之躯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首先来到了关押乔吉的地方,一枪崩了他的脑袋。
然后对着那些逃走的小妾丫鬟家丁“突突突”开枪,接连扫射了十多人。
白炯养的守卫纷纷站出来,一个个目光坚毅,拱手道:“大人!”
“你们……”白炯看着他这群忠心的部下。
“我们誓死追随大人!”几百名守卫声若震天。
白炯眼眶湿润,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他收了笑意,大喊:“好!尔等随本官杀出去!”
童起包袱也不扛了,直接扔在了地上,追了出来,下跪,抖着颤音:“老奴誓死追随大人!”
“童起,本官没有看错你!”白炯点点头,命令道:“现在本官交给你一个任务,打开封闭区,快去!”
“是,大人!”童起使出浑身解数向后门跑去。
前门已经被禁卫军冲破了,梁慕礼高声大喊:“罪臣白炯,我奉命宣旨捉拿你归京,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白炯双眼狠戾,竟是二话不说就朝梁慕礼开枪。
梁慕礼的贴身护卫见状迅速扑过来救了梁慕礼一命。
这时,白炯的护卫都动起来了,他们穿着厚重的盔甲,挥舞着大刀。
梁慕礼看见白炯状若癫狂的样子,心中警铃大作,大吼:“将犯人迅速捉拿!”
禁卫军和知州府护卫互相残杀,白炯的火铳又射了几发后,便停止了射击。
“来人!给我拿下!”梁慕礼猜测他没有了弹药,立即行动,联合护卫向前包抄白炯。
但白炯的火铳此时却突然对准了梁慕礼。
梁慕礼瞳孔放大,迅速趴下,一声弹药射穿肉体的声音传来——
却不是从梁慕礼身上,他放下了挡住脸的手,站起来,听到对面那个人嗤笑:“孬种!”
白炯的最后一发弹药,是留给自己的。
他摇头晃脑,乌纱帽的双翅上下飞舞,最后随着他的主人重重倒落在地上。
白炯睁大眼睛看着烈日骄阳,眼中是不服输的倔强。
他没有输,因为他从来不给别人让他输的机会!
“大人!”剩下的护卫悲情喊道。
他们纷纷将长刀对准自己,悲情自杀。
好好的知州府,白府变成了“红府”,鲜血流了一地,入眼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一刻,梁慕礼竟然有些敬佩白炯,他虽然是贪官不假,但是他下属对他的忠诚态度那可是梁慕辰都比不上的,可见这人对自己人是真的亲厚。
“不好了!六殿下,是瘟疫!”一禁卫军跌跌撞撞闯入,神情惊惶。
梁慕礼飞身纵马,一行人骑在路上,就见到街上的人四处逃窜,还有很多人戴了面巾。
他突然停下来,吩咐大家:“扯下衣袍,挂耳覆面!”
“是。”
众人撕扯下衣袍,将鼻子捂住,随后继续纵马跑到了封闭区门口。
只见封闭区不断有患了瘟疫的灾民往外面涌,禁卫军拦都拦不住。
侥幸逃出来的庆幸地笑着,没逃出来的伸着手在栏杆后骚动着,场面一度混乱。
梁慕礼从袖中掏出燧发枪,直接对着天上发了三炮,“不许动!”
震耳欲聋的枪声震住了灾民,大家纷纷捂住了耳朵蹲下。
“我是大苍国的六皇子,诸位,自己患了病的都给我走回去,若是被我发现了没有进去的人,我就一枪崩了你!”
禁卫军见主子来了有了主心骨,纷纷推搡着逃跑的人回去。
有人侥幸着逃跑,梁慕礼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枪,那人倒在地上,梁慕礼毫不留情道:“去看看死了没,没死就给我拖回去!”
灾民们见梁慕礼来真的,吓得纷纷不敢乱动。
“传我的命令,发现宛州城有患瘟疫者,都送来封闭区,不肯配合的株连全家!”梁慕礼下了血腥命令,不是他想这样,实在是瘟疫横行的后果太过严重,他必须对大部分人负责。
“是!”禁卫军齐声吼道。
但也有灾民在封闭区门口暴哭:“我还想活着啊!我没有染病,放我出去!”
梁慕礼走到那个灾民的面前刚想发作,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喊:“诸位,我是钦差大人!”
程鹤年见到梁慕礼过来就知道白炯败了,他举着陛下的金令,灾民们纷纷下跪。
只见程鹤年一身女装,从人们让开的道路中走出来,梁慕礼眼眶发热,鬼知道他见到老友平安活着有多么欣喜。
“诸位,请大家忽略我的奇异装束,听我一言,大家患的瘟疫,我和太医们已经想到了救治办法。”程鹤年看一眼身后。
大家这才注意到有几名医者跟在了程鹤年后面。
梁慕礼认得,那里面有与他相熟的葛太医。
灾民们纷纷沸腾了,大家眼中都有了期盼的光:“真的吗?”
程鹤年郑重地点点头,“我向大家保证是真的。本官进来这封闭区有一段时日了,却一直没发病。经过几位太医的治疗,发现本官曾经中过西域一种名叫花都的毒,中完这种毒再解毒,加之饮用干净水源,便不会再得瘟疫。”
“你们看,这是曾经病入膏肓的石大娘。”程鹤年指着走在最后面的石母。
石文霜搀扶着气色还有些虚弱的石母,慢慢走着。
“你们当中应当有人认识她吧?”
有灾民立马道:“我认识,她就在离我不远的帐篷。”
“那你之前看到她时,她是什么模样?”
“我就透过门帘悄悄看了一眼,她当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就要死了。”
“大家都听到了吧!”程鹤年环视周围,“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了大家的面前,这位石大娘就是服用了花都及其解药,病情才慢慢好转。因此,大家的病有救了!”
“这是真的啊!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灾民们欢呼起来。
石文霜扶着石大娘也非常高兴,她与程鹤年对视一眼,点点头。
程鹤年继续对大家说:“所以请大家再留在封闭区几天,等大家集体服用花都及解药,彻底痊愈之后,我们就会让大家出去的。请大家相信圣上,相信朝廷,相信六殿下,相信本官!”
“对!”梁慕礼跟着附和,“宛州知州白炯贪污腐败,现已伏诛,如今,宛州暂时由本皇子接手,请大家相信我们!”
“白大人完蛋了!”有灾民不敢置信。
“呸!还叫什么大人啊!狗官一个!死的好!”
“那个黑心周扒皮终于死了!太好了!”
灾民们纷纷跪下,高喊:“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鹤年给梁慕礼使了个眼色,他看懂了,大声道:“陛下心系黎民,铲除奸佞,圣上威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灾民们换了个方向,对着北方,京城的方向,跪下来磕头:“圣上威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鹤年和梁慕礼隔着栏杆,对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这一局,他们快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