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粘稠的死寂。
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墨海,意识被沉重的淤泥层层包裹,不断下沉。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虚无和沉重。身体像是漂浮在虚空中,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唯有右肩断臂处残留着一种永恒的幻觉——亿万条冰冷细小的线虫,依旧顽固地、不知疲倦地啃噬着早已不存在的血肉和骨头。
“……尧哥…醒醒…”
声音?
遥远得像隔着厚重的水层,又微弱如同风中的叹息。带着熟悉感,却蒙着一层极致的、仿佛被灼烤过的嘶哑。
“别…睡…撑住…”
又是一声,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即将断裂。
苏婉?
不…不对。
声音更深沉,更破碎,带着刻骨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是谁?
刘天尧的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中极其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像是沉重的铁锚在泥沼里移动一丝。沉重、滞涩。
痛楚…潮水般涌来,代替了麻木的虚无。
首先是冰冷的触感!如同躺在冰窖的铁板上,冻得骨髓都生疼!
空气里有浓重刺鼻的气味!不是南美渔村那混合着腐烂鱼尸的腥臭,也不是血腥和硝烟的辛辣。而是一种…浓烈到刺鼻的酒精味!混合着某种…苦涩的草药气,还有铁锈和陈年老木被潮湿浸泡后散发出的霉腐味!
身体沉重的存在感回归。
如同被无数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尤其是右肩断臂处,不再是线虫啃噬的幻觉,而是变成一种极致的、无法形容的钝痛!那剧痛被层层叠叠、厚实粗糙的绷带紧紧束缚包裹着,却如同内部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液,沉重、灼烧、每一次心跳都扯动着痛觉神经爆炸!
左臂传来撕裂般的锐痛!骨头似乎被强行拉拽复位!剧痛清晰地告诉大脑——那只手臂曾被一柄锈蚀的剔骨弯钩刀凶狠地洞穿!
“呼……呼……”刘天尧喉咙里发出被浓痰堵塞般的、极其轻微的喘息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撕裂痛楚。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门轴般,睁开唯一能视物的左眼。
光线昏暗,仅有一盏老旧的、黄铜色灯座、灯罩碎裂的煤油灯在摇曳。豆大的灯火在浑浊的空气里跳动,投下微弱、不断晃动收缩的光晕。眼前能看到粗糙、弧度弯曲、布满深色霉斑和水渍渗入的木制天花板。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咸腥气——是海水的味道。
一艘船?自己在一艘船上?
“……咳……成了……线……压住了……他妈的!这鬼东西总算安稳了……”
一个嘶哑到几乎失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疲惫。声音很近。
刘天尧的眼珠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丝微乎其微的角度。
昏黄摇曳的光线勾勒出一个佝偻着的轮廓。那人穿着油腻破烂、看不出原色的夹克,背对着他,正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散乱的东西归拢——沾满暗红血污的破烂棉花团,几根带着倒钩、样式狰狞的粗大缝衣针,一只扭曲变形、沾着血痂的铁制医用镊子,还有一些装着深褐色和墨绿色粘稠液体的、脏兮兮的小玻璃瓶。
是他!
虽然声音嘶哑破碎,但刘天尧认出了这个熟悉的、透着某种市侩油滑又带着一股狠劲的背影!
是荆棘会的老兄弟之一,一个曾在N市码头帮他们搭线、外号“瘸腿耗子”的地下黑市蛇头兼三流黑医!因为一条腿早年偷渡时被螺旋桨打伤致残,走路跛得厉害,但路子野、胆子大。刘天尧之前在Y国建立势力时,通过陈小川的渠道搭上了他,主要做走私人口和偷渡的勾当。当初老巴里这个渔村落脚点,就是陈小川通过“瘸腿耗子”的线报提供的!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救了自己?!
“耗……子……”刘天尧喉咙里挤出两个极其干涩的字,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
佝偻的背影猛地一僵,迅速转过身来。
是“瘸腿耗子”!
他那张蜡黄瘦削、颧骨高凸的脸上满是油汗和疲惫,眼窝深陷,布满血丝,此刻正惊恐地看向刘天尧唯一能睁开的眼睛。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腿膝盖上方——那里裹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肮脏绷带。
“尧…尧哥!你醒了?!”耗子的声音带着惊悸和后怕,声音压得极低,“操…操他娘的!可吓死我了!你再不醒,我…我都以为要给你包草席子扔海喂鱼了!”
他拄着一根用旧船桨改成的、磨得发亮的拐棍,跛着脚快速挪到刘天尧床(更像是固定在船舱壁上的一张硬木板)边。动作拉扯到腿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咳…怎么会…”刘天尧的询问断断续续,每个字都耗费巨大力量,眼睛死死盯着耗子那条新伤包扎的腿。那包扎手法极其潦草,绷带松垮地缠绕着,透出血污,一看就不是专业处理。
耗子顺着刘天尧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和恐惧:“妈的!别提了!差点栽在老巴里那条毒蛇手里!那老东西!不是个玩意儿!”
他警惕地瞥了一眼低矮舱门的方向,那扇门虚掩着,外面漆黑一片,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和海风呼啸。压低了声音,语速又快又急:
“是陈哥!是小川哥!”
“他之前花了大价钱雇的那条‘金丝雀’!货舱爆炸沉海那会儿,他娘的我就觉着不对劲!那鬼婆娘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但沉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后来…大概两天前?陈哥黑进了N市几个不起眼的港口巡逻船内部通讯,截到一条加密的口水话碎片,提到了‘渔村’和…‘白蛆’!还有一串代码指向这破船附近的海域!操!他立刻感觉你和豹子哥可能栽在渔村了!那地方邪门!消息都锁死了!”
“但他自己人在K市国际刑警总部,狗日的被盯死了脱不开身!就紧急密线联系了我这边留下的一个暗桩!让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哑巴老兄弟,弄条不起眼的舢板,贴着风暴边缘死命往这海域冲!说是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呸!陈哥说必须捞到你!”
耗子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脸上满是侥幸和后怕:
“操!那真是赌命啊!昨晚那鬼天气!船小得跟个澡盆似的!被浪头掀翻好几次!全凭老子这跑了三十年黑船的老水手硬撑着没喂王八!到了指定地点附近…远远就看见渔村那边浓烟大火!跟地狱一样!”
“根本不敢靠近岸边!就在那乱礁石滩后面下锚漂着!派哑巴老二划个救生筏摸黑上岸……就在村边乱石滩的一堆死鱼臭网里!我的老天爷!”耗子脸上肌肉抖动着,眼睛瞪得溜圆,“尧哥!你…你躺在那里!半边身子都快烂了!断口滋滋冒蓝水!比被剥了皮的蛤蟆还惨!旁边还有个抱着你脚的家伙…老二回来说…那人脖子都断了!死透透了!就剩下一只手还死死箍着你脚脖子!跟个…水鬼似的!操他娘!吓死人了!老二那哑巴差点当场吓疯!”
“我…我一看!”耗子声音有些发抖,“也顾不上怕了!陈哥说过!你身上…那虫子!见血就疯!必须立马处理!不然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我就……”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些恐怖的医疗器具,“就把你那条…彻底完了的半截膀子…像剁烂鱼尾巴一样…给…”他没往下说,做了个下劈的动作,脸上露出干呕的表情。
“切掉那一截烂根子,挤干净里面发疯的蓝水虫!再拿烧红的铁签子硬捅进去!烫焦那虫窝……”耗子比划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走调,“然后又…用生铁夹…把你左臂上被扎穿的那筋给活拉了…对位…穿了针…跟缝破裤子一样…强行缝上了!”
“操!你是不知道多险!干着活的时候,天杀的!就看到‘金笼子’那边砰一声炸飞了门!火光冲天!一个人影掐着个胖子轰然砸进火堆里!那胖子死前好像还鬼叫了句什么…我们吓得屁滚尿流!老二背着你没命地往筏子跑!我拖着这条残腿在后面豁出命地爬!刚把你拖上这破船!岸上就响起警笛!操!差点就折在岸边!”
耗子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蜡黄的脸上布满冷汗。他看着刘天尧,眼神里除了后怕,还有一丝更深沉的、不易察觉的忧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
“尧哥…事情不对啊…”
他那只没拄拐杖的手神经质地、极其隐蔽地在自己的夹克内兜摸索着,捏住了什么硬物的形状,动作透着犹豫和恐惧,眼睛却死死盯着刘天尧,嘴型颤抖着无声地比划了两个名字:
“千……夏……陈……”
陈小川?!
嗡!
如同当头重锤!刘天尧被剧痛和药物麻痹的大脑瞬间被惊醒!陈小川!那张被雨水冲淡的纸条!那个“陈”字!安娜最后刻在泥地上的警告!“……甲板…红…钥匙……”!还有……千夏在雨夜中递出那个装着断指血袋的冰冷剪影!
所有线索如同乱麻瞬间纠缠点燃!
背叛?!
陷阱?!
到底谁是背叛者?!
“咳……噗!”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身体本能的排斥反应,让刘天尧喉咙一甜,一口暗红发黑的淤血夹杂着浓烈的酒精和药草腥苦味,猛地从干裂的嘴唇里喷了出来!溅在了耗子靠近的脸上和破夹克上!
耗子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血,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
低矮船舱那道虚掩的破木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一声。
像是旧皮革摩擦的声音!
耗子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舱门!
刚才因为后怕和讲述而暂时压制的恐惧瞬间再次爬满他蜡黄的脸!
“谁?哑巴老…二?”他试探着用蹩脚的当地土话问了一句,声音紧绷。
外面只有持续的海浪声和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一股冰冷的不安感骤然攫住了耗子!他那只藏在夹克内兜里的手猛地抽出!手里赫然紧握着一把样式老旧、但保养得锃亮、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剧毒的匕首!
他背对着刘天尧,跛着脚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挪向舱门。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他耳朵贴在冰冷的木板上,仔细地听着。
“……”耗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听见了!极其极其细微的——不止一个!是两个!交替的、近乎不存在的脚步声!正踏着老旧甲板上湿漉漉的海藻和苔藓,缓慢地、交错地……朝着舱门这边靠近!比最老练的夜猫还轻!
冷汗瞬间浸透了耗子的后背!他的目光落在门缝下方的甲板缝隙——一道被船舱内微弱灯光透出、极其狭窄的阴影缝隙。
借着这束昏暗的光!
一双脚!
出现在门缝下方的阴影里!
隔着门板,无声无息!
厚实的、裹满湿滑海藻、边缘磨损露出劣质皮料的劳保胶靴!
靴筒边缘的泥点…粘着的几片细小的枯树叶…和草屑碎渣…都带着渔村的腥臭泥泞!和刘天尧在金库后巷混乱中、看到那个扛走安娜尸体的男人脚上那对靴子……一模一样!
旁边,还有另一双脚的模糊轮廓!
更小,穿着某种边缘磨损的软胶鞋底。
但最显眼的——
在那双劳保胶靴的侧面靴筒上!
借着光线渗透的瞬间,似乎能看到极其模糊的一小片…淡蓝色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荧光粉末痕迹?!
嗡!!!!
刘天尧的头颅猛地嗡鸣!
“安娜……钥匙虫……蓝光……”
“千夏……”
“信……靴子……荧光……”
“老巴里……金笼子……”
“陈……”
巨大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全身!比海风更冷百倍!
他们来了!追来了!就在门外!
耗子显然也看到了门外那双靴子!也看到或者说感受到了那无声的、致命的杀机!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蜡黄的脸上恐惧扭曲到了极点!
“操!走!尧哥快走!!”他猛地发出如同困兽濒死般的狂吼!不再犹豫!根本顾不上去拉舱门!
手里淬毒的匕首反手向后!
噗嗤!
竟然狠狠扎进了自己那条原本就包扎着绷带、还在渗血的伤腿深处!
“呃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船舱里的死寂!鲜血瞬间如同泉涌般从匕首刺入处喷溅出来!染红了破烂的裤腿和脚下的甲板!
剧痛让耗子的身体剧烈抽搐!但他完全不在意!用这种极端残忍的自残方式激发着最后的潜能和痛苦带来的狂躁!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恶犬!
他用匕首撑地!
身体如同失控的陀螺,用那条瘸腿和刺入腿中的匕首作为支撑点,如同一个被抛出的破麻袋,借着剧痛爆发的力量,怪异地旋转着撞向舱壁角落一只盛放杂物的、破旧的生锈铁皮工具箱!
“砰当!!”
沉重的铁箱被他这亡命的撞击猛地撞翻!里面锈蚀的螺丝、扳手、沉重的铁链如同冰雹般哗啦啦倾泻而出,发出巨大刺耳的噪音!
“跑啊!!!尧哥——!!!”耗子翻滚在冰冷的甲板和散落的杂物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声音带着血沫!如同警钟!
同时!
门外的脚步声瞬间急促!不再掩饰!如同惊雷!猛地撞击在薄薄的破木门上!
“咚!!!”
巨大的撞击力让本就腐朽的舱门向内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包裹着湿滑泥泞、青筋虬结的手猛地从缝隙里伸了进来!直接抓向地上翻滚嘶吼的耗子!
耗子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捏碎了喉咙!
就在这混乱绝望、巨大声响震耳欲聋的瞬间!
刘天尧!
在那声巨大撞击和耗子凄厉嘶吼的同一刹那!求生本能彻底压垮了身体的剧痛和沉重!
他仅剩的左臂猛地发力!不顾肩窝撕裂的痛楚!狠狠推在身下的硬木板边缘!
身体借着这力量和船舱被剧烈撞击带来的轻微晃动!
咕噜噜!
如同沉重的沙包般,硬生生从狭窄的木板上翻滚而下!
重重砸在舱门斜后方一处堆满了厚重、散发着霉咸腥气的旧渔网和麻袋后面!
腐朽湿冷的渔网和麻袋瞬间将他翻滚落下的身体覆盖、淹没,只露出一双同样沾满污垢泥浆、但此刻却因极度紧张而死死绷紧的靴子边缘。
轰隆!
朽烂的舱门在第二次更猛烈、裹挟着暴戾气息的撞击下,终于如同脆弱的纸板般轰然向内爆裂开来!破碎的木屑和潮湿的霉粉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漫飞舞!
巨大的黑影堵住了被撞开的舱门!
逆着外面微弱的天光(似乎天快亮了?),一个高大健硕如同巨熊的身影踏入狭小恶臭的船舱!那双标志性的、沾满湿滑海藻泥污、边缘磨损露出劣质皮料的劳保胶靴踩在破碎的木门碎片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靴筒侧面,那点微不可查的荧光粉末在昏暗中固执地存在!
紧随其后!另一道稍显瘦小、穿着软胶底鞋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侧身闪了进来!
舱内光线本就昏暗,被撞破的门口涌入天光,反而让门口区域成了最亮的地方,船舱内部更深处更加昏暗模糊。
闯进来的两人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迅速扫视着船舱!
第一眼就看到了——
舱门口翻滚惨叫自残后、被一只从破门缝隙伸进来的大手死死掐住脖子摁在冰冷甲板上、身体因为窒息和剧痛如同濒死的鱼般弹动抽搐的耗子!
大量温热的鲜血正从耗子腿根上那柄深深插入的匕首周围不断喷涌!染红了周围的大片污秽地板!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盖过了船舱里原有的霉味!
那高大的闯入者扫了一眼地上的耗子和一片狼藉的杂物,似乎确认了目标混乱的中心就在这里!他那双隐匿在门口光线阴影里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猛地转向船舱内部更深、更暗的区域!目标明确地开始搜索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动作迅捷无声!
哗啦啦!
海风骤然增大,灌入船舱,吹得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疯狂晃动,灯火骤然收缩又猛地跳跃了一下!
就在这光线剧烈闪烁、阴影晃动不定的一瞬间!
刘天尧紧绷的神经几乎崩断!
在渔网麻袋堆的阴影缝隙中!他那只唯一能动的眼睛——透过渔网破烂的窟窿,穿透昏暗的晃动光线,死死盯着那个高大闯入者的靴子!
就在那晃动的煤油灯火苗跳跃、光线最暗又最尖锐的刹那!
刘天尧看到了!
在闯入者身后地面上,被撞烂的舱门木屑堆中——
一根被耗子撞翻的铁箱散落出的……
生锈、沉重、布满了鱼腥粘液的……
锚链断环?!
冰冷的锚链断环在昏暗中如同毒蛇的鳞片反射着微光!
这光!
这感觉!
船锚?!
那枚刻着“Ψγ”符号、被黑衣人拿走的船锚?!
“安娜……船锚……钥匙虫……”
泥地上刻下的警告——“甲板…红…钥匙…”
罗顿死前的呓语——“钥匙……在……血……”
“别登…腐尸甲板…”
所有线索瞬间在濒死的混乱和火光跳跃中凝聚、爆炸!
锚!
就是钥匙?!
登上的船…就是“锚船”?!
腐尸甲板?!红?!
嗡!!!!
巨大的眩晕瞬间冲垮了刘天尧的意志堤坝!
右肩断臂创口深处!仿佛听到了某种遥远但致命的指令!
嗡——!那些沉寂(或被束缚)的线虫再次疯狂涌动!
噗!
一股远比之前浓稠、带着粘稠蛋清质地、甚至能看到细微白色线头般扭动黑影的暗蓝色液体,混着血水,猛地从裹着他断臂的、厚厚浸透污血的绷带边缘缝隙喷射出来!溅射在他身下散发霉腥的渔网和麻袋上!
绷带……
开始像被无形的手用力扯拽般……剧烈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