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戈壁染成浅金色,废弃驿站的空地上就已聚满了牧民。安和牵着骆驼刚到,就被几个相熟的牧民围了上来,用方言七嘴八舌地问着今日是否还能听经——昨日温景然讲的“善”,顾长风教的养生方,早已让他们记挂了一整夜。
沈砚秋看着热闹的人群,对身边的温景然笑道:“安和这通事当得好,昨日不过半天,就帮咱们跟牧民处成了朋友。今日你讲教义,可得多些通俗话,别用太深的经文,免得安和翻译起来费劲,牧民也听不懂。”
温景然笑着点头,从经卷袋里取出一卷用白话抄写的《金刚经》节选,而非平日诵读的文言原本:“我早有准备,这卷是我出发前特意让经生抄的,把‘空性’‘慈悲’都换成了牧民能懂的话,比如把‘众生平等’说成‘牛羊和人一样,都要好好待’。”
顾长风这时也提着药箱走过来,药箱上还挂着几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草药:“我也备了些浅显的养生方,比如用沙棘煮水治咳嗽,用骆驼刺的根煮水治腹泻,都是戈壁上常见的东西,牧民们容易找,也容易学。”
说话间,安和已帮着牧民们在空地上摆好了矮凳。温景然走到人群中央,先对着牧民们拱手行礼,而后翻开白话经卷,缓缓开口:“今日不讲难懂的经文,只跟大家说‘怎么好好过日子’。咱们牧民靠牛羊过活,若是看到病弱的小羊,会把它抱回帐篷养着,不让它被狼叼走——这就是‘慈悲’,对生灵的心疼,跟佛说的道理是一样的。”
安和立刻用流利的方言翻译,还特意模仿着抱小羊的动作。牧民们一听就懂,纷纷点头,有个穿羊皮袄的老者还补充道:“是啊!去年冬天,我的羊圈塌了,邻居们帮我把羊赶到他们的帐篷,不然我的羊都得冻死!这也是先生说的‘慈悲’吧?”
温景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这就是‘慈悲’!不仅对牛羊好,对身边的人好,也是慈悲。佛说要‘积善’,不是让大家做多大的事,帮邻居赶赶羊,给路过的人递碗水,都是在积善,日子也会越来越顺。”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牧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自己帮人的事——有的帮丢了骆驼的人找了三天,有的把自己的草料分给缺草的人家。安和逐句翻译给温景然听,温景然听得满脸欣慰,时不时点头称赞,气氛越发热烈。
顾长风趁机走上前,接过话头:“大家帮别人的时候,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咱们在戈壁上过日子,风大沙多,容易咳嗽、头疼,我教大家几个简单的法子,用随处可见的草药就能治。”
他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把沙棘果,递给身边的牧民:“这东西到处都是,晒干了煮水喝,能治咳嗽,还能开胃。还有这个,”他又拿出几根骆驼刺的根,“洗干净煮水,喝了能治拉肚子,比吃药方便还不花钱。”
安和一边翻译,一边帮着顾长风展示草药,还特意强调:“这些草药在沙丘下、驿站周围都能找到,大家要是忘了怎么用,随时可以问顾先生。”牧民们连忙凑上前,有的小心翼翼地接过沙棘果,有的用方言问着其他病症的治法,顾长风都一一耐心解答,还现场教他们辨认草药的样子,生怕他们认错。
沈砚秋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是暖意。她走到安和身边,轻声说:“你看,这样用通俗话讲教义、教方法,比对着经文念管用多了。牧民们记不住‘涅盘’‘无为’,却能记住帮小羊、煮沙棘水,这才是真正把善意传进了他们心里。”
安和笑着点头:“沈掌东说得对。我走了这么多年丝路,最明白牧民们的心思——他们重实在,不喜欢听虚的。温先生和顾先生这样接地气,他们才愿意听,愿意信,往后咱们再遇到其他部族,也该用这个法子。”
正说着,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正趴在地上哭。孩子的母亲慌了神,想抱孩子却又怕碰到伤口。顾长风立刻走过去,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药膏,蹲下身温柔地对孩子说:“别怕,涂了这个药膏,明天就不疼了。”
安和翻译后,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顾长风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擦去孩子膝盖上的沙粒,再涂上药膏,最后用布条轻轻包扎好。孩子母亲连忙道谢,从羊皮袋里掏出一块奶豆腐塞给顾长风,顾长风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糖果递给孩子——那是他出发前从长安带来的,特意留着给路上遇到的孩子。
孩子接过糖果,立刻破涕为笑,拿着糖果跑到同伴身边炫耀。牧民们看着这一幕,都笑了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更温暖了。温景然趁机说:“大家看,对孩子好,也是一种善。佛道都讲‘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咱们把别人家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疼,把别人家的牛羊当自己的牛羊护,日子才会越过越热闹,隔壁也不会再冷清。”
安和翻译后,牧民们纷纷点头称是。穿羊皮袄的老者站起身,对着温景然和顾长风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们教我们道理,还教我们治病的法子。往后我们会照着先生说的做,多帮人,多行善,也会把先生们的话告诉其他部落的人,让大家都学做好人。”
日头渐渐升到中天,牧民们要赶着牛羊去水草丰盛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他们有的拿着温景然送的白话经卷小册子,有的揣着顾长风给的草药,还有的带着孩子手里的糖果,一步三回头地朝着沙丘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下次再来”。
温景然望着他们的背影,对沈砚秋和顾长风说:“今日才真正明白,传播教义不是高高在上地讲经,而是蹲下来,跟牧民们一起聊生活,把大道理藏在小事情里。这样传出去的,不只是佛道的理念,更是人与人之间的善意。”
顾长风收拾好药箱,笑着说:“是啊,往后我们西行,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该用这种方式——少些文绉绉的话,多些实在的帮助,让大家觉得佛道不是遥不可及的,而是能帮他们过好日的。”
沈砚秋点头,目光落在远处渐渐消失的牧民身影上:“这趟西行,我们不仅是在护送经卷,更是在播撒善念。每一个听过通俗教义的牧民,每一个学会草药用法的人,都会成为这善念的种子,往后再传给更多人,这比带再多经卷都有用。”
夕阳西下时,驿站的空地上还留着牧民们坐过的矮凳,空气中似乎还飘着沙棘果的清香。沈砚秋、顾长风、温景然和安和围坐在篝火旁,聊着今日的交流,规划着明日的行程。驼铃在夜风里轻轻晃动,远处的沙丘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仿佛连风沙都带着几分暖意——那是善意播撒后,戈壁上开出的温暖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