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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乌黑毒箭撕裂夜幕的尖啸声,在王峰耳膜上刮出火辣辣的疼!箭影未至,那股子淬在箭簇上、阴寒刺骨的杀意已经如同冰锥扎进后心!

躲不开!

三道箭!封死了他所有退路!更歹毒的是……其中一道!竟射向墙角那个装娃的破箩筐!虽然筑基中期不惧怕这些暗箭,但很显然暗处的杀手是个武道高手,虽然战力不如筑基,但也是世间少见的绝世高手,更操蛋的是此刻王峰无法闪躲,因为他闪躲,那么朱棣会瞬间被暗箭毙命!

“操!”王峰喉咙里炸出半声怒骂!丹田里那块刚被折腾得剧痛抽搐的板砖道基,如同被这三支毒箭狠狠捅穿了!一股狂暴的戾气混合着护犊子的凶性,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不躲!

硬抗!

他猛地拧腰!用后背最厚实的肩胛骨肌肉,对准射向自己的那支毒箭!同时左臂如同铁鞭般向后狂抡!五指箕张!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抓向射向朱棣眉心的那支箭!

至于射向箩筐那支……

来不及了!

“嗷——!”蹲在门楼破箩筐上的白猿,银毛炸成了刺猬!猴眼瞪得溜圆!就在那支毒箭即将射穿箩筐的刹那!它猛地从筐沿上弹起!小小的身躯在半空中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两只猴爪子闪电般探出!

“噗嗤!”

“吱——!”

一声是箭簇入肉的闷响!

一声是白猿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那支淬毒的乌黑箭矢!被白猿用两只前爪死死攥住!箭尾剧烈震颤!箭头……却已经深深扎进了它毛茸茸的左胸侧!距离心脏……只差毫厘!

噗通!

白猿小小的身子如同被重锤砸中!直挺挺从半空摔落!砸在箩筐旁边的泥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猴爪子还死死攥着那根兀自颤动的箭杆!胸侧伤口处,一股暗红色的血瞬间涌出!那血……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淡绿色荧光?!

“猴子!”王峰目眦欲裂!这一分神!

噗!

射向他后心的毒箭狠狠扎进左肩胛!剧痛混合着阴寒的麻痹感瞬间炸开!

嗤啦!

他抓向射向朱棣那箭的手掌,险之又险地擦着箭杆掠过!带起一溜血珠!箭矢擦着他指缝,带着尖啸,“哆”一声深深钉进朱棣身后的土墙!箭尾嗡嗡乱颤!

“呃!”王峰闷哼一声,踉跄半步!左肩伤口处,黑紫色的毒血迅速洇开!半边身子瞬间麻木!他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向院墙外那片黑暗的矮树林!

树林深处,那股如同毒蛇盘踞的阴冷气息……正在飞速退去!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追!给老子……”朱棣也被这惊变骇得魂飞魄散,捂着肩头毒箭嘶吼!

“追个屁!”王峰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树林里有硬茬子!去了送死!”他强忍着肩头剧毒侵蚀的麻痹和剧痛,踉跄着冲到白猿身边。

白猿的身子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胸侧那支毒箭还插着,暗红的血混着诡异的淡绿荧光不断渗出。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微弱抽气声,蓝汪汪的大眼睛半睁着,看着王峰,里面全是痛苦和茫然。

“撑住!”王峰低吼一声,大手闪电般拔出那支毒箭!看都不看随手甩飞!紧接着,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丹田道基最后一丝残存的、带着暴戾气息的灵力!狠狠点向白猿胸侧伤口周围几处大穴!

噗!噗!噗!

指力透体!强行封住血脉!

涌出的毒血瞬间减缓!但那诡异的淡绿荧光,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伤口周围的皮肉下缓慢蔓延!

“嗷……”白猿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眼皮无力地耷拉下去。

王峰一把抄起昏迷的白猿,又冲到墙角那个破箩筐前。筐里的娃被刚才的动静惊动,发出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呜咽。王峰探手进去一摸,娃的额头滚烫!气息比之前更弱了!

“操!操!操!”王峰连骂三声,胸中那股邪火几乎要炸开!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院内一片狼藉——死尸、伤兵、惊魂未定的护卫,还有那个杵在墙角、满脸血污脑浆、捂着毒箭伤口、脸色惨白如纸的朱棣!

“清场!救人!”王峰对着那些还在发懵的京营护卫咆哮,“找郎中!找解毒药!再磨蹭!全他妈死这儿!”

他的凶威早已震慑全场!护卫们如梦初醒,慌忙行动起来。包扎伤员的包扎伤员,清理尸体的清理尸体,还有人飞奔出去找驿丞和随军郎中。

王峰抱着白猿,拎起箩筐里的娃,走到朱棣面前。朱棣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煞神,看着他肩上插着的毒箭,看着他怀里奄奄一息的猴子和娃,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闭嘴!”王峰粗暴地打断他,沾满血污的大手直接按在朱棣捂着毒箭的手背上,“不想死就忍着!”

他故技重施!丹田道基里那点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力量被他强行榨出!一股灼热蛮横的暖流再次冲进朱棣手臂!朱棣疼得浑身一颤,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但肩头那疯狂蔓延的阴寒麻痹感,再次被强行压制下去!

“你……”朱棣看着王峰肩头同样乌黑发紫的伤口,眼神复杂。

“死不了!”王峰撤回手,脸色因失血和剧毒显得有些灰败,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狼,“收拾干净!天亮……进京!”

天蒙蒙亮,凄风冷雨。

清河驿门口,停着一辆临时征用的、铺着厚厚干草和旧毡毯的简陋马车。拉车的驽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朱棣被两个伤势较轻的亲卫搀扶着,坐进马车。他换下了那身沾满脑浆血浆的蟒袍,穿了件普通护卫的棉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乌紫未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沉锐利。他肩头的毒箭已被随军郎中小心拔除,敷上了金疮药,又被王峰那股蛮横力道强行压制了毒性,暂时无性命之忧。

王峰抱着依旧昏迷、胸侧伤口被厚厚包扎的白猿,还有那个气息微弱、高烧不退的娃,也挤进了马车。他肩头那支毒箭也被拔出,伤口糊上了黑乎乎的药膏,但半边身子依旧麻木僵硬,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他靠着车壁,闭目调息,脸色灰败。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艰难前行,前后簇拥着仅存的十几名京营护卫,个个带伤,神情疲惫而警惕。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

朱棣的目光,几次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王峰身上。这个如同野人般突然出现、又如同煞神般救了他性命的怪人,身上有太多谜团。那非人的力量,那凶悍的手段,还有……他看向自己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绝非对藩王应有的……复杂光芒?像是……认识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

“壮士……”朱棣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救命之恩,朱棣……没齿难忘!敢问壮士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王峰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王峰。山里野人,没乡。”

朱棣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继续道:“王壮士……肩上之毒,还有这猴儿和娃……”

“死不了。”王峰依旧闭着眼,声音干涩,“管好你自己。进京……才是鬼门关。”

朱棣心头一凛!昨夜驿站那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绝杀!目标明确!就是要他朱棣的命!在这奔丧路上!在这距离应天不过百里的荒僻小驿!是谁的手笔?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色!

马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沿途关卡盘查陡然森严了十倍!一队队盔甲鲜明的京营禁军顶风冒雨,肃立在官道两旁,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过往行人。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越靠近应天,那股无形的压力越重。官道上往来的车马行人几乎绝迹,只有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车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戚?不,更像是……一种山雨欲来、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第三天傍晚,雨停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当马车终于碾过最后一道泥泞的土坡,前方……

巍峨!

肃穆!

如同匍匐在天地尽头的巨兽!

被一片铺天盖地的……

惨白!

彻底覆盖的……

金陵城!

撞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白!

刺眼的白!

城墙上!垛口上!箭楼上!所有能悬挂的地方!密密麻麻!垂落着数不清的……素白麻布! 如同为整座城池披上了巨大的丧服!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惨白得令人心头发慌!

城门洞开!平日里喧嚣拥挤的城门洞,此刻空荡荡!只有两队盔甲染霜、神情肃杀如同石雕的禁军武士!如同两排冰冷的铡刀!立在城门两侧!他们手中的长枪戈矛,枪尖都系着一小绺白麻布!在寒风中无声飘荡!

官道两旁!所有店铺民居!门窗紧闭!屋檐下!门楣上!无一例外!全都挂着长短不一的白布!如同无数垂落的泪痕!整条通往皇城的御道!被这无边无际的惨白彻底淹没!看不到尽头!

空气中!听不到一丝市井的喧嚣!只有……风! 卷着素白布幡发出的……呜咽般的……猎猎声响! 还有……马蹄铁踏在冰冷青石板上……发出的……单调、沉重、如同丧钟般的……“哒……哒……哒……”

举城素缟!

万巷皆白!

天地同悲!

马车在肃杀的禁军注视下,缓缓驶入城门。车轮碾过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御道,发出“咕噜噜”的闷响,在这死寂的白色世界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峰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紧闭的门户,扫过那些在寒风中飘荡、如同招魂幡般的白布。没有哭声。没有哀嚎。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仿佛整座金陵城,都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里……凝固了!

他怀里,昏迷的白猿似乎被这肃杀的死寂惊动,不安地抽搐了一下。箩筐里的娃发出微弱的梦呓。

朱棣坐在对面,脸色在车厢的阴影里晦暗不明。他看着窗外这片惨白的城池,看着那些如同石雕般冰冷的禁军武士,看着御道尽头那座被白幡彻底笼罩、如同巨大灵堂般的皇城轮廓……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那双深沉的眸子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悲痛?有惊惧?有愤怒?但最终……都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 如同这满城的白!

马车最终停在靠近皇城的一处戒备森严的王府别院前。朱棣被亲卫搀扶着下车。他回头,看向依旧抱着猴子和娃、坐在马车里的王峰。

“王壮士……”朱棣声音低沉沙哑,“随本王入府暂歇?也好寻医为壮士和这猴儿、娃儿诊治……”

王峰抬眼,目光越过朱棣的肩膀,投向远处那片被白幡彻底淹没的皇城宫阙。他咧了咧嘴,脸上那道被风霜割裂的口子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劳王爷费心。”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阎王爷懒得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棣依旧乌紫的嘴唇上,“王爷……保重。”

说完,他放下车帘,对着车夫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走!”

马车调头,碾过冰冷的青石板,重新汇入那片无边无际的惨白之中,很快消失在街角。

朱棣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寒风吹动他棉袍的下摆,猎猎作响。他肩头那被强行压制的毒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头那股被这满城素缟死死压住、却又在疯狂滋长的……冰冷火焰!

“殿下……”亲卫低声提醒。

朱棣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最后一丝波澜彻底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回府。”他声音平静无波,转身,一步步踏入了那座同样挂满白幡、如同巨大囚笼般的王府别院。

接下来的几日,金陵城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

王峰抱着昏迷的白猿,背着高烧不退的娃,像个真正的乞丐,在金陵城冰冷肃杀的街巷里游荡。他找了家最偏僻、最破旧的小客栈住下,用朱棣亲卫塞给他的几块碎银子,请了个走街串巷的野郎中,给娃灌了几碗苦得发黑的药汤子。娃的高烧总算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但依旧虚弱得厉害。白猿胸侧的伤口,那诡异的淡绿荧光蔓延得极慢,但始终无法消除,猴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王峰自己肩头的毒伤,被他用道基强行压制着,每日用烧刀子冲洗,痛得龇牙咧嘴,但好歹没恶化。

他每日就坐在客栈二楼那扇破窗户后面,冷眼看着这座被白色淹没的城池。

他看到了!

满城皆缟! 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所有人臂缠白布,低头匆匆而行,不敢高声语。

禁军巡街! 盔甲染霜的武士五人一队,十人一列,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日夜不停地巡视着每一条街巷,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哒哒”声,如同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百官哭临! 每日清晨,皇城正门大开,身着素服的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涌入宫城,又在傍晚时分,如同退潮般涌出。无论进去时是何等身份地位,出来时个个眼睛红肿,面色悲戚,步履蹒跚。

钟鼓齐鸣! 每日晨昏,皇城钟楼鼓楼便会响起低沉悠长的钟鼓声,一百零八响,声声沉重,如同巨锤砸在金陵城每一个人的心头。钟鼓声里,整座城池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万民匍匐! 发引(出殡)那日,天还未亮,凄厉的号角便撕裂了黎明的寂静。王峰站在客栈窗口,看着那条被彻底净街、铺满白麻的御道上,缓缓行来一支庞大到令人窒素的送葬队伍!最前方是数百名手持白幡、身着素甲、神情肃穆如同石雕的禁军开道!紧接着是数百名身着麻衣、手持引魂幡的僧道!再后面,是数百匹同样披着素白麻衣、空鞍无人的御马!象征着帝王生前仪仗!然后……才是那具由一百二十八名同样身着素服的精壮力士肩扛的……巨大!沉重!通体覆盖着明黄龙纹锦缎、却依旧被素白麻布层层包裹的……金丝楠木巨椁!

巨椁经过时,街道两旁所有被勒令跪伏在地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哭声!哭声撕心裂肺,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一个月来被白色和死寂压抑的所有悲痛、恐惧、茫然……统统发泄出来!

王峰站在二楼窗口,冷眼看着下方那如同白色洪流般缓缓移动的送葬队伍,看着那具象征着至高权力终结的巨大棺椁,看着那黑压压一片匍匐在地、哭嚎震天的百姓。他怀里,昏迷的白猿似乎被这巨大的声浪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背上箩筐里的娃,也发出微弱的梦呓。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王峰心头。

这就是……帝王的葬礼?

这就是……权力的终点?

那个从乞丐堆里爬出来,提着刀砍出个煌煌大明,杀功臣、诛贪官、定鼎山河、让整个天下在他脚下颤抖的洪武大帝……

最终……

也不过是躺在这口巨大的木头盒子里……

被抬着……

走向……

钟山脚下那座冰冷的陵墓?

他丹田里那块沉甸甸的“振兴道门”板砖道基,在这铺天盖地的哀戚死气中,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沉重。它不再嗡鸣,不再剧痛,只是……沉! 沉得如同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岳!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 如同尘埃般渺小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想起武当山门前那些饿得眼睛发绿、却因一口米糊糊而欢呼的徒孙;想起真武殿前那些捂着肚子痛苦哀嚎、却在他一掌拍下秽物后重燃生机的灾民;想起破庙草堆里那个濒死娃眼中微弱却执拗的求生之火;想起驿站血泊里朱棣那劫后余生、却深藏滔天野心的眼神……

生与死。

贵与贱。

帝王与乞丐。

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丧幡下……

似乎……

都不过是……

一口棺椁?

一捧黄土?

王峰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悲凉的念头甩出去。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昏迷、胸侧伤口泛着诡异绿光的白猿,又掂了掂背上箩筐里那个呼吸微弱却顽强的娃。

他咧开嘴,胡子上还沾着客栈劣质酒水的残渍,对着窗外那缓缓远去的、巨大的白色送葬洪流,无声地龇了龇牙。

“老朱头……”

“走好……”

“这人间……”

“戏……”

“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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