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龙凤红烛燃尽最后一滴赤泪,晨曦透过茜纱窗棂,在织金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沐林雪睁开眼,冰眸深处残存着昨夜初为人妇的迷离,旋即被沙场淬炼的锐利取代。身侧衾枕尚有余温,朱慈烺已悄然起身,玄色常服勾勒出挺括肩背,正立于南疆舆图前,琉璃佛眸凝视着腾越、永昌几处刺目的烽燧标记。 “醒了?”他未回头,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无半分慵懒,“他隆小儿,封奢寅为骠信,聚兵三万,‘借道’孟养土司,连破我滇西三关。永昌知府殉城,腾越告急。”指尖重重戳在“孟养”二字上,“孟养宣慰使思机法首鼠两端,明里归附,暗通款曲,乃心腹之患。” 沐林雪掀衾起身,素白中衣滑落,露出清瘦而蕴含爆炸性力量的肩胛线条。她赤足踏过冰凉的金砖,行至他身侧,冰眸扫过舆图上犬牙交错的土司势力与缅甸入侵的红色箭头:“欲定南疆,先斩爪牙,再慑首恶。孟养背主,当施雷霆;他隆狂妄,需犁庭扫穴。”语气平静,却字字杀伐。 朱慈烺转身,目光掠过她颈侧尚未消褪的暧昧红痕,琉璃佛眸深处漾起一丝涟漪,随即被帝王沉凝压下。他自袖中取出一枚温润剔透、雕刻着怒海惊涛与展翅冰凰图样的玄玉虎符,郑重放入她掌心:“此‘镇南虎符’,可调南疆七省汉土官兵,便宜行事。云南总兵沐天波(黔国公,沐英后人,设定忠心朝廷),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皆听卿节制。”指尖拂过虎符冰冷纹路,低声道,“滇南湿热,瘴疠横行,善自珍重。待卿…焚尽象兵之日,朕在奉天殿…为卿解甲。” “解甲”二字低沉温醇,在晨光中晕开别样的缱绻。沐林雪指尖收拢,玄玉虎符的沁凉与心口螭龙佩的灼烫交织,冰眸映着他眼底深藏的牵挂,低应一声:“嗯。” 一月后,云南,澜沧江畔,霁虹桥。 铁索横江,烟瘴锁谷。沐林雪驻马桥头,玄色鳞甲映着江水的浊黄,猩红披风在湿热的风中纹丝不动。冰眸扫过对岸险峻群山中隐约可见的孟养叛军寨垒旌旗,身后是肃立如林的五千玄甲精锐、三千石柱白杆兵,以及云南总兵沐天波麾下八千滇军。 “禀大帅!”夜不收统领单膝跪地,“孟养叛酋思机法,聚兵万余,依仗霁虹天险,于对岸‘虎跳涧’、‘鹰愁崖’两隘口,遍设滚木礌石、毒弩窝弓!更凿断后方小道,扬言‘明军插翅难渡’!” “插翅难渡?”沐林雪嘴角勾起冰冷弧度,目光投向江流湍急处几处不易察觉的漩涡暗礁,“传令!甲队,滇军弩手两千,佯攻虎跳涧!多备草人旌旗,擂鼓呐喊,务求声势!”
“乙队,白杆兵五百精锐,携钩索飞爪,攀鹰愁崖后山绝壁!焚其后方粮草辎重!”
“丙队,玄甲重骑五百,白杆兵一千,随本帅…渡江!” “渡江?!”沐天波大惊失色,“大帅!霁虹桥已毁!此段江流湍急,暗礁密布,舟楫难行!强行泅渡,十死无生啊!”
“谁言泅渡?”沐林雪冰眸寒光一闪,血螭刀指向江心那几处翻滚的漩涡,“暗礁激流,舟楫之祸,却是…铁索横江之基!命工兵营,即刻熔断缴获奢逆之锁链重甲,铸百丈寒铁巨链!两端以‘八牛弩’(巨型床弩),射入两岸山岩!一日之内,本帅要这澜沧江上…再架一座铁索桥!” 釜底抽薪,化险为夷!沐天波震撼无言。玄甲工兵营轰然应诺,就地架设熔炉,火光冲天! 孟养叛军,鹰愁崖大寨。 思机法搂着抢来的汉女饮酒作乐,听着对岸隐隐传来的战鼓呐喊,满脸得意:“沐林雪?不过一介女流!有霁虹天险,她能奈我何?待她师老兵疲,便是本宣慰下山摘桃之时!”
轰隆隆!
话音未落,后寨方向陡然爆发出震天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报——!”亲兵连滚爬入,“宣慰大人!不好了!白…白杆兵自后山绝壁攀上!焚了粮仓辎重!”
“什么?!”思机法酒杯坠地,脸色煞白,“后山猿猴难攀,他们如何上来?!”
“他…他们用铁爪勾住岩缝,如同蜘蛛…”亲兵声音发颤。
思机法惊魂未定,又闻前寨传来海啸般的惊呼!
“快看江上!铁索!明军架铁索桥了!” 思机法扑到寨墙边,只见原本空荡浑浊的江面上,赫然横亘着数条粗如儿臂的黝黑铁索!铁索之上,正有无数明军如同蚁附,快速铺设厚木板!一队队玄甲重骑、白杆精锐,已在南岸列阵!当先那玄甲红披风的身影,如同索命修罗!
“放箭!放滚木!砸断铁索!”思机法嘶声狂吼!
密集的箭雨、巨石砸向江中铁索!火星四溅!铁索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沐林雪立于铁索桥头,冰眸凝视飞来的巨石箭矢,周身玄冰真气轰然外放!
“冰魄凝华·定!”
嗡!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寒涟漪瞬间覆盖身前十丈江面!飞来的箭矢、巨石触及涟漪,速度骤减,轨迹扭曲,如同陷入粘稠冰浆!更有巨石表面瞬间凝结厚厚冰层,轰然坠入江中,激起冲天水柱! 趁此迟滞之机,扑桥明军速度更快!铁索桥迅速成型!
“玄甲铁骑!随我破寨!”沐林雪厉喝!血螭刀直指鹰愁崖大寨!一马当先踏上摇晃的铁索桥!五百玄甲重骑紧随其后,铁蹄踏碎薄冰木板,如同黑色洪流,席卷过江! “拦住她!”思机法肝胆俱裂,指挥亲卫营扑上!皆为藤甲重斧的彪悍山民!
沐林雪冰眸锁定思机法,无视两侧扑来的敌兵,身影如电前冲!血螭刀舞动如轮,青黑色刀罡每一次爆发,冻结一片区域!挡路的藤甲兵动作僵硬,被后续玄甲铁骑无情碾碎!她目标明确,直取中军! “妖女受死!”思机法身旁,一名身高九尺、手持巨型狼牙棒的巨汉(族中第一勇士岩罕)狂吼着迎上!狼牙棒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砸落!
沐林雪身形诡异一侧,险之又险避过!左手五指如钩,蕴含玄冰真气的指尖精准无比地扣住狼牙棒中段!
“玄冰玉骨·锁兵!”
咔嚓!坚硬的白蜡木棒身应声而断!岩罕巨力落空,身形踉跄!
沐林雪右腿如钢鞭般横扫,蕴含玄冰真气的小腿胫骨狠狠砸在他毫无防护的膝盖外侧!
“碎岳!”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岩罕膝盖粉碎,惨嚎着跪倒在地!
沐林雪身形毫不停滞,血螭刀顺势一抹!
噗!
一颗覆盖着蓝色冰霜的狰狞头颅冲天而起! 主将授首,勇士毙命!孟养叛军瞬间崩溃!思机法魂飞魄散,拨马欲逃!沐林雪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左手五指如钩,蕴含玄冰真气的指尖精准无比地扣住他后颈脊椎骨缝!
“玄冰玉骨·锁脉!”
一股极寒刺骨的真气瞬间透入!思机法全身麻痹,如同冰雕般僵直在马背上! “捆了!传授诸寨!降者不杀!”沐林雪冰冷的声音响彻战场。孟养之叛,旬日而平! 紫禁城,武英殿。 地龙烧得暖热,殿内却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户部尚书毕自严须发皆颤,将一份染血奏疏高举过头:“陛下!河南巡抚高名衡急奏!开封大水,黄河决口朱家寨!淹城……淹城近半!溺毙百姓十余万!流民百万,汹涌南下!中原腹心,危如累卵啊陛下!”老臣悲怆,几欲昏厥。 阶下死寂。辽东、西南、南疆战事方歇,中原腹心又遭此灭顶之灾!国库空虚,如何奈何? “陛下!”御史吴甡(历史人物)出列,声音沉痛,“天降洪水,必是警示!臣闻朝野私议,皆言皇后…女主掌兵,杀伐过重,干犯天和!更有钦天监奏报,紫微晦暗,客星犯斗!此皆不祥之兆!请陛下…暂收皇后兵权,下诏罪己,亲赴天坛祈禳,以慰上天!” 矛头直指坤宁!群臣色变,目光悄然投向御座旁凤位上的沐林雪。她一身绛紫宫装,外罩玄狐轻裘,冰眸沉静如水,只腰间螭龙佩与悬于裙侧的七星匕鞘,无声昭示着其镇国大将军的赫赫威仪。指尖轻轻拂过匕鞘七星凹痕,如同拂过南疆未冷的刀锋。 “天降洪水,杀伐过重?”朱慈烺缓缓抬眸,琉璃佛眸深处似有寒潭冰封,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击打殿柱,“黄河之患,始于何时?始于元末贾鲁束水冲沙,坏我千里长堤!盛于前朝潘季驯‘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之策,致使河床高悬,成悬河之祸!此乃百年积弊!与朕之皇后何干?!”
他猛地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龙气勃发,压得满殿窒息:
“女主掌兵,杀伐过重?若无皇后辽东焚辽阳、定西南、平奢安、靖河套,荡涤群丑!尔等今日,安能在此紫禁城中妄谈天象?!若无皇后临危受命,星夜入陕,击溃百万流寇!开封之北,早已是饿殍千里,白骨盈野!尔等眼中,只有虚无缥缈之天象,却看不见这累累血泪之人祸?!看不见那兼并万顷、堵塞河道、毁我堤防之蠹虫?!”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吴甡面如死灰,踉跄后退。 “黄河决口,百万生灵涂炭,朕心如焚!”朱慈烺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决断,“然祈禳问天,不过愚夫愚妇之行!当务之急,乃疏浚河道,安置流民,重建家园!传旨!”
“一、擢工部侍郎徐光启(精通水利西学)为钦差总督河道大臣,赐尚方剑!征发河南、山东、南直隶民夫三十万,以工代赈!即刻疏浚贾鲁河故道,分流入淮!重修开封城,加筑千里石堤!凡有官吏、豪强胆敢阻挠河工、克扣钱粮者,无论品阶,立斩!”
“二、诏令湖广、江西、四川,即刻调粮百万石,水陆并进,运抵河南!沿途敢有截留者,诛九族!命河南布政使,开藩库,设粥棚,收拢流民!凡愿返乡复耕者,贷牛种,免赋五年!无家可归者,迁江淮、荆襄屯垦!”
“三、命漕运总督,即刻疏通京杭运河淤塞河段!凡漕船北上,优先运载赈粮!凡漕工役夫,倍给工钱!”
“四、诏谕天下富商巨贾!凡捐粮十万石以上,或捐银百万两者,赐爵,赐匾,免商税十年!朕…要举国之力,再造中原!” 旨意如霹雳雷霆,带着重整山河的魄力!反对新政、攻讦皇后的声浪,在这滔天洪水与煌煌帝威前,被强行压下。 滇南,腾冲城外,高黎贡山南麓。 湿热雨林闷如蒸笼,瘴气弥漫。三万缅军依山列阵,象鸣震天!数百头披挂铁甲、背负箭楼战棚的战象如同移动的山丘,森然排列阵前。象鼻高扬,獠牙如戟,战棚上弓弩手引弓待发。缅军统帅莽应龙(他隆王弟)身着金鳞锁甲,立于最高大的战象王座之上,手持黄金权杖,睥睨着山下明军营寨,眼神轻蔑。奢寅侍立一旁,满脸怨毒。 “明国皇后?不过一女子!也敢与我东吁象兵争锋?”莽应龙狂笑,“儿郎们!踏平明军营寨!生擒妖后!本王要将她献给王兄,充作象奴!” 呜呜呜——!
苍凉的象号响起!大地震颤!数百战象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朝着山下明军防线碾压而来!象蹄踏地,尘土飞扬,声势骇人欲绝! 明军阵前,沐林雪一身银鳞软甲,外罩朱慈烺所赠玄狐大氅,按剑立于高坡。冰眸扫过那排山倒海的象阵,无波无澜。身后,秦良玉白发银甲,紧握白杆长枪;沐天波面色凝重,手心沁汗。 “大帅!象兵势大!是否暂避…”沐天波声音发紧。
“避?”沐林雪唇角勾起冰冷弧度,“象兵之威,首在冲阵践踏,次在箭楼压制。”她血螭刀出鞘,直指奔腾而来的象阵,“传令!”
“甲队!神机营火铳手五千!三段轮射!专射象眼、象鼻、象腿关节!”
“乙队!藤牌手三千!多备火油罐、硫磺烟球!待象阵冲近五十步,掷入象群!”
“丙队!钩镰枪手两千!专砍象腿!白杆长枪兵三千!结拒马阵!枪尖淬火!”
“丁队!玄甲重骑八百!随本帅…斩将夺旗!” 军令如山,明军瞬间化为一部精密的屠象机器!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如爆豆的火铳声响起!前排战象瞬间哀鸣!眼睛被铅弹打爆,鼻子上血洞飙血,关节处更是血肉模糊!剧痛让战象陷入疯狂,开始不受控制地甩动长臂,冲撞身旁同伴!象阵冲击的势头为之一乱! “掷!”
无数点燃的火油罐、硫磺烟球雨点般落入象群!
轰!嘭!
烈焰升腾!浓烟滚滚!硫磺刺鼻的气味更是刺激得大象狂性大发!象群彻底混乱,相互踩踏,背上箭楼中的弓弩手被甩落踩死!许多战象调转方向,反而冲向缅军本阵! “钩镰手!上!”秦良玉厉喝!
两千钩镰枪手从藤牌手后冲出,冒着象群践踏的危险,锋利的钩镰专砍受伤大象的腿筋!
噗嗤!咔嚓!
腿筋断裂的巨象轰然倒地,如同山崩!背上箭楼粉碎!
“白杆兵!突!”秦良玉白发飞扬,白杆长枪如林挺刺!淬火的枪尖狠狠扎入倒地大象的柔软腹部!惨烈的象嚎震天动地! 就在象群崩溃,缅军阵脚大乱的刹那!
“玄甲铁骑!随我破阵擒王!”沐林雪清叱裂空!血螭刀化作一道撕裂烟尘的青黑色闪电!八百玄甲重骑如同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混乱的缅军阵型!以沐林雪为无坚不摧的箭头,直扑莽应龙所在的战象王座! “保护大王!”奢寅目眦欲裂,指挥缅军最后的护卫——“金象卫”手持长柄巨斧,疯狂扑上!
“冰凰掠影!”沐林雪一声清唳,身影瞬间模糊!竟在数把巨斧合围前,如同鬼魅般闪至奢寅左侧!左手五指并拢如刀,蕴含极致玄冰真气的掌缘,无声无息地切向他毫无防备的喉结!
“玄冰玉骨·断喉!”
噗嗤!
奢寅喉结粉碎,双眼暴突,捂着喷血的脖子栽倒!至死,眼中仍是惊骇与不甘! “杀!”沐林雪毫不停歇,身影踏着倒毙的敌尸,直扑战象王座!乱军之中,莽应龙惊惶失措,挥舞黄金权杖:“拦住她!快拦住她!”
沐林雪冰眸锁定那金甲身影,右脚猛地踏地,身形如鹞鹰般冲天而起!血螭刀带着刺骨寒芒,直刺莽应龙面门!
莽应龙慌忙举杖格挡!
“叮!”
金铁交鸣!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混合着刺骨寒气瞬间透杖而入!莽应龙双臂剧震,虎口崩裂,黄金权杖脱手飞出!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沐林雪左脚闪电般踢出,靴尖玄铁尖刺狠狠钉入战象王座与象鞍的连接锁扣!
“碎甲!”
咔嚓!精钢锁扣应声而碎!沉重的王座轰然侧翻!莽应龙惨叫着跌落象背! 未等他挣扎爬起!冰冷的血刃刀锋,已然抵住了他的咽喉!
“降!或死?!”沐林雪声音如同万载寒冰。高黎贡山下,缅军象阵灰飞烟灭,统帅授首,余众尽降。 夜,明军大营。 篝火跳跃,驱散着雨林的湿寒。沐林雪卸去甲胄,仅着素白中衣,坐于案前,提笔疾书。烛光映着她清丽而略带疲惫的侧脸,冰眸专注。玄玉镇南虎符与螭龙佩并置于案头,在烛火下交相辉映。 “……孟养已平,莽应龙授首,奢寅伏诛。滇西诸土司震怖,纷纷遣使请降纳贡。象兵三万,灰飞烟灭。臣,沐林雪,恭请圣安。”她笔锋一顿,冰眸掠过帐外南国繁星,落于最后一行,字迹少了几分沙场锋锐,添了几许不易察觉的柔婉:
“滇南星月如旧,唯帐前…少一盏宫灯。” 墨迹未干,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螭龙佩灼灼跳动,如同感应着万里之外紫禁城中那盏为他长明的灯火。伽蓝碎玉的清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落于笺上,无声回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