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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初分后,洪荒的风总带着几分劫气的凛冽,尤其在商纣三十七年的孟冬,那风掠过朝歌城墙时,竟卷着脂粉香与血腥气交织的怪异味道,像极了巫妖量劫末期,天地间弥漫的那种“盛极而衰”的腐朽感。玄冥立于朝歌城外三十里的摘星山巅,玄色祖巫袍角被风掀起,若隐若现的冰晶纹路在衣料上流转——这是她自巫妖量劫后,刻意收敛本源力量的痕迹,毕竟如今的洪荒早已不是十二祖巫共主天地的时代,道尊龙宇曾叮嘱过她“藏锋于众,避劫于微”,可当目光穿透朝歌那层鎏金般的繁华表象时,她握着“镇劫印”的指尖,还是不自觉地凝出了一层薄霜。

镇劫印是她三年前在鸿蒙宗后山,以自身一半本源寒力融合起源殿赐下的混沌冰晶铸就的法宝,印面刻着十二道祖巫图腾,其中属玄冥自身的“玄冰图腾”最为清晰,往日里哪怕遇着金仙级别的妖邪作祟,印身也只是泛着淡淡的蓝光,可此刻,印面的玄冰图腾竟在微微震颤,蓝光中掺了丝极淡的灰黑色——那是劫气侵蚀的征兆,比她在夏桀末年见到的劫气还要浓烈数倍。

“巫族的孩子,倒还没忘了‘观气’的本事。”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玄冥身侧响起,伴随着松针落地的轻响。玄冥转头,见镇元大仙拄着人参果树根雕琢的拐杖立在不远处,鹤发童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望向朝歌的方向时,眉峰微蹙。这几年镇元大仙常往返于万寿山五庄观与朝歌之间,说是为了给商纣王送“延寿人参果”,实则是受道尊龙宇所托,暗中观察商朝气运,此刻两人在此相遇,倒不算意外。

玄冥微微颔首,没多言,只是抬手朝着朝歌的方向虚指。指尖落下的瞬间,一道极细的玄冰气丝飘向城池,气丝触碰到朝歌上空那层若隐若现的黄色气运云时,竟“嗤”地一声化作了白雾——那是气运衰败到极致的迹象。换做商汤初年,商朝的气运云是何等厚重,金黄色的云团能笼罩整个黄河中下游,连玄冰气丝触碰到都会被气运之力消融,可如今,这层气运云不仅薄得像一层蝉翼,边缘还在被灰黑色的劫气一点点吞噬,就像冬日里的积雪遇到暖阳,不可逆地消融着。

“去看看吧。”镇元大仙叹了口气,率先朝着朝歌城门走去。率先跟上,两人默契地收敛了周身的气息,化作两个寻常的游方修士模样——镇元大仙穿了件粗布道袍,手里拎着个装着草药的竹篮;玄冥则换了身青色布裙,长发用木簪挽起,看上去就像个随师游学的女弟子。城门处的卫兵正懒洋洋地检查着进出的行人,目光却总往路过的女子身上瞟,腰间的佩刀歪歪斜斜地挂着,甲胄上还沾着酒渍,见镇元大仙递过去的“通关符”是普通修士的身份,连看都没细看,挥挥手就放行了。

刚走进城门,一股喧嚣的热浪就扑面而来。与城外的萧索不同,朝歌城内竟是一派“热闹”景象:街道两旁的酒肆里传出阵阵猜拳声,门口挂着的幌子上绣着“醉仙楼”“销金窟”的字样,不少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搂着姬妾从楼里出来,脚下踉跄,嘴里还哼着靡靡之音;路边的摊贩倒是不少,可卖的多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鲜少有卖粮食的摊位,偶尔有几个挑着米筐的农夫路过,筐里的米糠比米粒还多,脸上满是愁苦;更扎眼的是,几条主街的墙壁上贴着告示,上面用朱笔写着“征调民夫三千,赴鹿台修殿”“献美女者,赏黄金百两”的字样,告示下围着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是私下里小声议论着,见穿官服的人走过,又赶紧闭了嘴。

“三年前我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镇元大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惋惜,“那时候虽也有奢靡之风,可百姓至少能吃饱饭,官吏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压民众。如今……”他话没说完,就见一队官差推着几辆囚车从街那头过来,囚车里关押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脸上带着血痕,其中一个老者的发髻都被打散了,花白的头发沾着尘土,却还在高声喊着:“纣王无道!建鹿台耗民力,宠妲己害忠良!上天必惩!”

官差们见状,举起手里的鞭子就往老者身上抽,嘴里还骂着:“老东西!敢诋毁圣君,活腻歪了!”鞭子落下的瞬间,玄冥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一道极淡的玄冰气丝悄无声息地缠在了鞭子上——那鞭子本是用牛皮制成,抽在人身上能皮开肉绽,可此刻却像被冻住了一般,落在老者身上时竟没了力道。官差们愣了愣,以为是鞭子断了,低头查看时,玄冥和镇元大仙已经混在人群里走远了。

“是比干府上的老管家。”镇元大仙轻声解释,“上个月比干丞相劝纣王停建鹿台,还说妲己是妖邪所化,结果被纣王斥为‘妖言惑众’,罚了半年俸禄。这老管家是为了替比干鸣不平,才在街上喊冤的。”玄冥点点头,她虽久居鸿蒙宗,却也常听玄空长老提起朝歌的事——比干是商朝的三朝元老,为人正直,曾辅佐过文丁、帝乙、纣王三代君主,是如今朝中少有的敢直言进谏的忠臣,可即便是这样的人,在纣王面前也渐渐没了话语权,可见商朝的朝堂早已腐朽。

两人沿着主街往皇宫的方向走,越靠近皇宫,周围的建筑就越奢华。路边的宅院皆是朱门大院,门口蹲着石狮子,院墙高达三丈,墙上爬满了名贵的藤蔓;偶尔能看到从宅院里出来的侍女,穿着绫罗绸缎,手里捧着的食盒里装着山珍海味,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这些食物足够寻常百姓吃半年。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这些豪宅的后门处,总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绝望。

“那边是费仲的府邸。”镇元大仙指了指不远处一座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宅院,“费仲是纣王的宠臣,靠着阿谀奉承上位,这几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光是府邸就扩建了三次。上个月他还向纣王进言,说‘百姓贫困是因为不够勤劳’,建议纣王增加赋税,用来修建鹿台和摘星楼。”玄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宅院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家丁正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往里搬,门口还停着几辆马车,马车上装着从各地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其中竟还有一件用玄铁打造的兵器——那玄铁本是洪荒深处的稀有材料,寻常修士都难得一见,如今却被用来做了装饰,可见其奢靡程度。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皇宫外。商朝的皇宫名为“摘星宫”,宫墙高达五丈,用白玉石砌成,上面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在白日里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宫门口的卫兵个个身材高大,甲胄鲜亮,手里握着的长矛上刻着精美的花纹,可他们的眼神却和城门处的卫兵一样,带着几分慵懒和傲慢,对路过的百姓视而不见。

“我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镇元大仙低声说。玄冥点点头,目光落在摘星宫最高的那座建筑上——那是鹿台的雏形,如今已经建到了第三层,无数民夫正顶着寒风在上面劳作,有的民夫累得倒在地上,立刻就有监工拿着鞭子抽打,嘴里还喊着:“快点!圣君说了,三个月内必须建成鹿台,误了工期,你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摘星宫里传来,琴声靡靡,带着几分魅惑的气息,与外面民夫的惨叫声、监工的呵斥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玄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能听出这琴声里蕴含着一丝妖气——不是普通的妖邪之气,而是极为精纯的狐妖气息,且这狐妖的修为不低,至少有金仙级别,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可在她这个祖巫面前,却无所遁形。

“是妲己。”镇元大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她本是冀州侯苏护的女儿,三年前被送入宫,深得纣王宠爱。可自从她入宫后,纣王就越发沉迷酒色,荒废朝政,还杀了不少反对她的大臣。上个月,九侯因为进言‘妲己惑主’,被纣王剁成了肉酱;鄂侯为九侯辩解,也被做成了肉干。”

玄冥的指尖再次凝出薄霜,这次的霜比之前更厚了些。她想起了巫妖量劫时,妖族帝俊和太一虽然也有过奢靡的时候,可从未像纣王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忠良,耗费民力。那时候的妖族,至少还知道“护佑族群”,可如今的商朝,却在自毁根基——忠良被杀,民心离散,气运衰败,劫气弥漫,这哪里是“盛极而衰”,分明是“自取灭亡”。

“你看那边。”镇元大仙突然指向摘星宫的东侧。玄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有一座高台,高台上绑着一个男子,男子的头发被散开,脸上满是血痕,却还在高声喊着:“纣王!你宠信妖妃,残害忠良,迟早会亡国!”台下围满了官员,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是西伯侯姬昌的长子伯邑考。”镇元大仙叹了口气,“西伯侯姬昌因为不满纣王的暴政,被纣王囚禁在羑里,伯邑考为了救父亲,带着奇珍异宝入宫求情,结果被妲己诬陷‘调戏宫妃’,纣王就把他绑在高台上,要活活烧死他。”

就在伯邑考的声音落下时,摘星宫里突然传出纣王的笑声,笑声狂妄而残忍:“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朕就成全你!来人,点火!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敢反对朕的人,是什么下场!”

随着纣王的话音落下,几个卫兵拿着火把走上高台,就要往伯邑考身上扔。玄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体内的祖巫本源开始躁动——那是看到生灵被无辜残害时,本能的愤怒。她想出手相救,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道尊龙宇曾说过,封神劫是洪荒的定数,有些事无法避免,若她强行干预,只会引发更大的劫乱。

“忍住。”镇元大仙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这是商朝的劫数,也是伯邑考的劫数。若你现在出手,只会打乱道尊的部署,让更多人受难。”

玄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躁动,指尖的薄霜渐渐散去。她看着火把落在伯邑考身上,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看着台下官员们恐惧的眼神,看着摘星宫里传来的妲己的笑声,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悲凉——她经历过龙汉初劫,见过龙族、凤族、麒麟族的厮杀;经历过巫妖量劫,见过巫族和妖族的血战;可那些劫难,至少还有“守护族群”的理由,而眼前的劫难,却是因为一个帝王的私欲,一场毫无意义的残害。

火焰渐渐熄灭,高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纣王的笑声还在继续,摘星宫里的琴声也没有停,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玄冥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她知道,商朝的劫数,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们走吧。”玄冥转身,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镇元大仙跟上,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城门处的卫兵还在懒洋洋地检查着行人,酒肆里的猜拳声依旧喧嚣,可在玄冥眼中,这一切都像是夕阳下的残影,很快就会被黑暗吞噬。

走到摘星山巅时,天已经黑了。朝歌城里亮起了无数盏灯火,灯火通明,像极了巫妖量劫末期,妖族天庭的最后一场盛宴。玄冥再次取出镇劫印,印面的玄冰图腾已经完全变成了灰黑色,劫气已经侵蚀到了法宝的核心。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商朝的气运云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小片黄色的云团,在灰黑色的劫气中苦苦支撑,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商劫难逃。”玄冥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悲凉。这四个字被风吹散,飘向朝歌的方向,仿佛是对这个王朝最后的告别。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周族就会崛起,姜子牙就会出山,封神劫就会正式拉开序幕,而商朝,这个曾经统治洪荒人族数百年的王朝,终将在劫火中覆灭,成为洪荒历史上又一个被遗忘的过往。

镇元大仙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起源殿的方向——那里悬浮在虚无之海的上空,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道尊龙宇的气息。他知道,道尊早已预见了这一切,也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而他们能做的,只是在劫数中守护好该守护的人,等待着三界六道的新秩序降临。

夜风吹过,玄冥的玄色祖巫袍角再次被掀起,冰晶纹路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收起镇劫印,转身朝着鸿蒙宗的方向走去——那里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去做,还有更多的人等着她去守护。而朝歌城里的灯火,终究会在劫火中熄灭,成为洪荒历史上一道永恒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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