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翔看着考斯特缓缓离开县公安局,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他转身阴沉的扫了一眼县公安局长章亮和纪委书记彭应有,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样,短暂却锋利,剐得两人心头一颤,随后便一言不发径直向公安局大楼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压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章亮和彭应有的心脏节拍上。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混杂着惶恐、猜测和一丝侥幸破灭后的苍白。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迈开步子,一左一右,略微落后半个身位,紧紧跟在苏宇翔身后。
一行人沉默的穿过大厅,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在这股低气压掠过的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工作人员们或低头假装忙碌,或屏息垂目,生怕引起这位显然正处于盛怒之中的上级领导的注意。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几乎凝固。苏宇翔盯着前方跳动的数字依旧一言不发。章亮喉结滑动了一下,几次想要开口,都在接触到苏宇翔那冰冷的侧影时,把话咽了回去。彭应有则低着头,盯着自己擦得铮亮的皮鞋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叮--”
电梯到达楼层,苏宇翔率先走出,径直走向局长办公室,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章亮赶紧快步上前,抢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苏宇翔走进办公室径直走向了办公桌后面坐下,章亮和彭应有则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双手放在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苏宇翔看着两人这一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对着章亮就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道: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遇见事情已经不用汇报了是吧?如果不是今天出现这档子事,我这个县长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不是挺有能力的吗?现在怎么变这样了,你倒是说话啊。解决事情的时候你自己乘人情,现在出了事情让我给你背锅是吧。你就等着市里的板子挨下来吧。”
“县长,我……”章亮着急的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笑什么彭应有,现在你还有脸笑是吧。”苏宇翔骂完章亮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又对着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彭应有一顿输出。
苏宇翔的怒斥如同冰雹,砸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那一句“你笑什么”让彭应有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心里叫苦不迭,他那哪是笑,分明是紧张到面部肌肉失控的抽搐。
“你们纪委对这件事难道没有责任吗?你这个纪委书记是怎么当的。公安局的办案明显存在漏洞,你们没有发现吗?是不是要市里亲自把证据甩在你的面前你才能警觉一点,负责任一点。”
“书记,关于这件事我们公安局也有难处……”章亮最后还是出言解释道,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底气不足。
“难处,谁没有难处,这就是你们不作为的理由吗?”苏宇翔听后十分恼火的呵斥道。
“这件事涉及到曾勇,我们公安局也不好下结论啊。”
听到涉及到曾勇,苏宇翔此时也沉默了。他可以不给李明阳的面子,后果无非就是丢官罢职,可曾勇的面子他却不得不给,原因无他,其父亲的人脉遍布整个滇缅省,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长能够得罪的。
“既然李明阳想查,就让他查吧,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们就坐收渔利,让他和曾家斗一斗。“想明白了的苏宇翔冷笑说道。
随后他看了两人一眼吩咐道:“这件事你们全力配合市里面的调查,不得推诿,至于你们的尾巴抓紧收拾掉,我可不希望听到关于你们不好的消息。“等他说完便离开了县公安局,彭应有连忙紧随其后,只留下章亮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可惜啊,太晚了,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章亮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章亮踱步到窗前,望着大院里的旗杆出神。春日的阳光柔和又刺眼,一如眼下这棘手的局面。他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备注为“曾少”的号码,斟酌片刻后发出了一条看似寻常却暗藏机锋的消息:“近日县里风声稍紧,恐有骤雨,曾少出门记得带伞。”
不过五分钟,手机震动,回复言简意赅:“雨大,正好洗尘,多谢章局提醒。”
章亮盯着屏幕,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曾勇明白了他的暗示,并且对此不屑一顾。
与此同时,在县城最高档的云顶私人会所内,曾勇将手机随意扔在真皮沙发上,端起酒杯轻晃着里面的威士忌。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休闲但一身皆是奢侈品牌,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
“勇哥,章亮这是想撇清关系?”旁边一个留着短寸头的男子问道,他是曾勇的跟班兼得力助手,王瑞。
“老狐狸而已。”曾勇嗤笑一声,眼神里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他不想蹚浑水,但也知道,若我出事,他章亮也别想干净。他提醒我,不过是求个自保。”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李明阳……就是那个年纪轻轻新来的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查不出什么,只知道是从上面空降下来的,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可见背景并不一般。”王瑞答道,“这次看来是盯上我们了,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火?”曾勇冷笑,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的修剪着,“那得看他想烧谁,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扛得住烟熏火燎。给我查查他,家人、朋友、过往经历、哪怕只是收过一包烟,也给我翻出来。
“明白。”王瑞点头,随即有些犹豫说道:“不过勇哥,老爷子上次说,让你最近收敛一点,上面风向有点不对劲。
“收敛?”曾勇点燃雪茄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别人都出招了,怎么收敛?老爷子那边我会去说。这次我要让李明阳知道,在滇缅这一亩三分地上,是龙他得给我卧着,是虎也得给我趴下。”
曾勇说完挥挥手让王瑞退下,独自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房间里只剩下雪茄的烟雾缓缓升腾。他并不怕李明阳,曾家扎根滇缅数十年,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一个李明阳,充其量算块硌脚的石头,搬开便是。
而对于老爷子的叮嘱,他只当老爷子老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