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了辆过路的卡车,高兴花大价钱让人把他们往最近的火车站送。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呗。”
坐司机楼副驾驶座的高兴递给司机一支万宝路,道。
这万宝路是高兴专门让苏欣在魔都友谊商店买的,装港商用。
“嚯!”
司机是个识货的:“洋烟啊,好东西。”
掏出火柴,利索地点燃,抽了一口,司机道:“你找我打听事就对了,我可是我们县运输公司第一响的小喇叭。”
“你们县有个连襟是供案局刑侦科科长的大哥,手底下有两个小弟,一个叫石头,一个叫狗蛋,叫狗蛋的还是个刀疤脸。”
“知道。”
司机打开车窗户,掸了掸烟灰,道:“你说的那大哥叫侯三。”
“什么来头啊?”
高兴问:“他在你们县势力很大?”
“大个屁。”
司机不屑道:“那家伙原来就是县医院烧锅炉的,因为经常趴女厕所偷看女同志上厕所,83年严厉打击的时候,被抓进去判了五年。”
“服刑期间由于举报狱友有功,获得了减刑,去年就出来了。”
“去笆篱子深造了一回,那家伙还獭么成精了。出来后纠集一帮刑满释放人员,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啥赚钱就干啥。”
“意思是他的后台就是他的连襟呗?”高兴问。
“屁的连襟。”
司机往窗外吐了口浓痰,道:“83年就是当时还是副科长的那个刑侦科科长抓的他,那家伙出来以后,不但不敢恨科长,还把他小姨子送给那个科长当个小老婆,他小姨子比那个科长小二十多岁。”
“他也收国库券?”高兴又问道。
“收。”
司机又吐了口痰:“他连襟的堂哥是县农信社的主任,让他去乡下找了一大帮老头老太太到信用社贷款,然后他用贷款收国库券。”
“那小子黑着呢,以三四折甚至两折的价钱收国库券,并且从信用社贷的款到期了还不还,相当于吃两头。当然了,县里面的人都说他只是个白手套,真正做这个买卖的是他连襟以及他连襟的堂哥。”
“至于他连襟和他连襟堂哥上面还有没有人,那就不好说了。”
“哈哈。”
高兴笑道:“没看出来他们还挺有金融头脑的。”
“那是。”
司机跟有咽炎似的,一个劲朝外吐痰:“打从明朝起,我们晋省人就走西口开票号,给鞑子运粮食铁器……额,反正搞金融的都不是好东西。侯三那货还放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都看不上,玩利滚利。”
感觉司机也把他姓高的骂进去了,并且高兴有证据。
倒腾国库券,高兴应该也算是金融业从业者吧?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搞这些,就没人管他们吗?”高兴道。
“都是一家的,管什么呀。”
司机终于不吐痰了:“不过咱也不能光看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搞金融的来钱是快,但是死得也快。我还知道下面乡里农信社的一个信贷员,跟亲戚朋友合伙把社里的钱套出来,然后往外放高利贷。最后高利贷收不上来窟窿太大填不上了,那信贷员自己投了井。”
“自己投井?至于嘛。”
高兴道:“我好像记得84年左右,全国各地的信用社给农民们放了一大笔贷款,不要利息不说,最后不还也没人管。他一个信贷员就是个干活的,贷款能不能批下来,他说了又不算,他投什么井啊?”
“是不是自愿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司机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向了高兴表示向他要烟:“也有人说那家伙就是帮上面扛雷的,他要是不死,死的可能就是他全家了。”
“挣点钱容易嘛。”高兴往司机手指缝里塞了一根烟。
……
“同志。”
到达火车站,高兴买完票从售票处出来,被一个女人给拦住。
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长得也不高,目测一米五出头,长得娇小玲珑,穿得也挺单薄,在夜里的寒风中止不住发抖,更显可怜。
“你有什么事?”
面对这个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小女人,高兴的嗓子都夹起来了。
“能……能不……能不能……借我……借我点钱买火车票?”
“借钱买火车票?”
高兴乐了:这套路,这么早就有了?
“那你要借多少钱啊?”
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有接应她的人,高兴胆子大了起来。
“借我三十……不,二十就行。”
女人捏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高兴:“我家是川省绵阳下面县里的,你给我留个地址,等我挣了钱就把借你的钱寄给你。”
“哦?”
高兴又上下打量了女人一下,道:“绵阳离这里可不近,至少得一千多公里呢,你一个人怎么大老远跑这边来了?”
“我是被亲戚骗过来的……”
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说带我来这边矿上是给矿工做饭的,没想到到了这边,她就把我关了起来,逼我干……干……那个。”
“干那个?干哪个啊?”高兴明知故问。
“就……就是……陪男人睡觉。”
女人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我宁死不从,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好样的。”高兴冲她竖了个大拇哥:“那你打算回家呗?”
“不。”
女人抬起头,咬了咬嘴唇,道:“要不是家里为了给我大哥凑彩礼钱,逼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打死三个婆娘的老鳏夫,我也不会跟人跑到这边来挣钱。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家的。”
“如果你不怕我是坏人的话,你可以跟我走。”
凭借他看大门多年,识人无数练就出来的眼力,高兴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应该不是骗路费或者放鹰玩仙人跳的。
就算是,也无所雕谓。
有鲍不平那个双木仓老大哥在,高兴安全感爆棚。
“跟你走?”
女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高兴:“你要去哪里?”
“放心。”
高兴尽可能用和善的语气对女人说:“我不是坏人。”
“我老汉每次喝醉了,从来都是说他没醉。”女人道:“带我来这边的那个亲戚也是亲戚里面出了名的好人,结果却是个鸡头。”
“哈哈哈。”
高兴大笑道:“你的意思是坏人不说自己是坏人呗。呶,这是我的身份证,我要是坏人的话,你就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让供案抓我。”
“你叫高无庸,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个太监。”
“额……”
高兴脸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