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1毛钱买了张站台票进站上了火车,看到一节车厢零零散散加起来都超不过十个旅客,高兴自觉找列车长补了张到魔都的硬座票。
跟小舅汪月明学的买张站台票进站,上车有座就坐,遇到查票的就往厕所躲,到目的地的前一站补一张火车票的“买短乘长”策略在这趟车上不好使。主要是乘客太少了,想跟列车员躲猫猫都不好躲。
一个人的旅程,漫长而无聊。
主要是没有智能机,在火车站买的几份报纸又很快就看完了,高兴想起来绿皮车上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打扑克,可是连窜了好几个车厢,都没看见有打牌的,只能悻悻地往自己车厢走。
从一个年轻女乘客身边经过的时候,看她手里捧着一本杂志读得津津有味,高兴就停下来问等她看完了能不能借她的杂志看看。
女乘客痛快地答应了,可是当高兴等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女乘客把杂志给他,居然是汤姆的《毒者文摘》。
《毒者文摘》,狗都不……看!
给了女乘客五毛钱,买下了这本定价五毛八的《毒者文摘》,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看了起来。把女乘客看得直掉眼泪的毒鸡汤,在高兴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眼里面,不但一点都不催泪,他甚至还想笑。
没翻几页,高兴就把杂志往脸上一盖,假寐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胖胖的男列车员走进高兴所在的车厢,大声喊道:“前方到站宜沟,有想吃正宗道口烧鸡的可以去站台上买。”
“道口烧鸡不是道口镇的吗?怎么在宜沟站买?”一个大哥问。
“这不废话嘛。”
这年头的列车员不跟后世高铁上的列车员似的,服务的时候得注意文明用语:“京广线又不过道口镇,你想去道口镇买,还得下车转汽车。站台上卖烧鸡的是道口镇过来的,可不就是正宗道口烧鸡嘛。”
“你这么卖力帮他们宣传,吃回扣了?”又一大哥笑问。
“少污蔑人。”
胖大男列车员一下就炸了毛:“我可是正经八百的燕京铁路局在编职工,怎么可能做吃回扣那种犯法的勾当?污蔑人也是犯法的。”
“无利不起早。”东北口音的大哥也不怕列车员。
“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胖大男列车员一副老太太做派呼天抢地道:“别的站也有卖道口烧鸡的,不正宗不说,卖得还死贵。你们能坐我的车,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有缘分,我就是想让你们吃到正宗又便宜的道口烧鸡。”
“还有啊,站台上卖烧鸡的是一帮小孩。这数九寒冬的,夜里外面多冷啊,又是大年下的,我就是想让小孩们早点卖完好早点回家。”
“这都五九了,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不冷了。”
大哥是个标准杠精:“你们南方再冷能有我们大东北冷?”
“爱买不买。”
胖大男列车员气鼓鼓走了,边走边心说:“要不是宜沟镇上那家烧鸡店是我跟我小舅子合伙开的,站台上卖货的小孩都是从我们家店里拿的货,老子才懒得你个大傻波一费唾沫星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火车缓缓进站了。
一个下车上站台的旅客都没有。
主要是外面太汤姆冷了,没人想去喝嘎嘎冷的西北风。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一个脸上带着银行劫匪制式帽的大男孩挎着荆条篮子上车了,之所以说他是个大男孩,是因为他用变声期男孩特有的公鸭嗓大声吆喝道:“道口烧鸡,正宗的道口烧鸡,有要的没?”
“是热乎的吗?”
本来还不算饿的高兴,闻到烧鸡的香味,肚子没出息地叫了两声。
“热嘞,热嘞。”
大男孩用标准的豫语回应道,然后掀开了盖在烧鸡上面脏兮兮的棉布小薄被:“刚出锅没多久,热乎着呢。”
高兴用手摸摸烧鸡,问:“多少钱一只?”
“无论大小,一律五块。”大男孩伸出一个巴掌。
“这么贵!”高兴有点心疼。
也不怪高兴舍不得,在这个普通人月工资不过百的年代,花五块钱买只烧鸡,相当于后世你月薪三千,买只烧鸡花一两百。只舍得吃十几块钱炸鸡的高兴,自然不是走地鸡、土鸡、跑山鸡的消费群体。
“给你挑只大点的还不中吗?”大男孩说着就要用手扒拉。
“我自己来。”
几乎把篮子里的烧鸡扒拉个遍,高兴指着其中一只:“就它了。”
“好嘞。”
大男孩拿出黄草纸把烧鸡包了起来,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高兴。
“找钱吧。”
高兴随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大男孩,道。
“这么大票。”
大男孩先把烧鸡递给高兴,然后装模作样在口袋里翻找了好大一会儿,道:“今晚还没开张,钱找不开,我去找人把钱破开吧。”
说完也不等高兴表态,大男孩挎着篮子就往车门方向走。
先是走,没走几步,大男孩干脆跑了起来。
“我泥马!”
假寐得脑子反应迟钝的高兴这才意识到他这是要卷钱跑路啊,就赶紧拿着烧鸡追了上去,可是刚追到车门,火车缓缓开动了。
“别让老子再碰见你,否则老子把你个小兔狲蛋子儿捏出来。”
这会儿自然不可能下车的高兴指着大男孩,无能狂怒。
“我等你啊。”
虽然戴着面罩看不清大男孩的表情,但高兴仿佛看到了面罩下大男孩做的鬼脸,打开草纸恨恨地咬了一口烧鸡,就当是咬那小子的肉。
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高价买的烧鸡吃起来就是香,高兴吃到嘴里的鸡肉分外美味,不大会儿就把这只也就不到两斤的烧鸡炫完了。
用大衣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高兴用手指剔着牙往车厢里走。刚好那个胖大男列车员路过,闻到高兴身上的烧鸡味,高兴地说:“同志,你买烧鸡吃了?我家的烧鸡味道不错吧?”
“你家的烧鸡?”
高兴一把抓住了胖大男列车员的胳膊:“日内瓦,找钱!”
“额……”
胖大男列车员推开高兴的手:“我是说我推荐的烧鸡,刚刚嘴瓢了。挺好吃的呗?我跟你说,走京广线在宜沟站买烧鸡吃就对了。”
“对你麻辣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