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省武惊总队医院住了三天院,高兴才能不正常发音。
“老弟。”
司不苟拎着一兜苹果兴冲冲跑来病房看望高兴:“托你的福,哥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荣升为黑省总队参谋长了。”
“恭喜啊。”
高兴艰难地说出几个字:“那我往后得叫你司将军了。”
“还早得很呢。”
司不苟从红玻璃丝网兜里掏出几个苹果,洗了洗,然后拿起水果刀娴熟地削起皮:“我们总队只是个正师级单位,上面的总队长和郑伟也就是正师级大校,我这个副师级参谋长还是二毛三。”
“哦。”
这才河狸嘛!
瑞德二代,上过战场,立过战功,快四十了还只是个上校,跟某些年代文里面动不动就二十出头的团长没法比。
像司不苟这样的高级指挥官,一般只坐镇指挥,很少上一线执行任务,了不起也就是副团长加强到营里指挥,想立功都难。再往上升基本上就是熬资历,高兴给他“二等功”,能让他少熬好几年。
“你逮住那女的,就是那个差点儿被市里某领导家公子那啥的女服务员,她本来是想要报复高榆树家邻居的,可惜进错了门。”
“高榆树邻居家是从左面数的第六家,那女的是从右边门进的家属院也是从右边数的,才让高榆树家人遭了无妄之灾。”
“芜湖!”
高兴心里敲起了小黑板:“买房子得买单数的,高榆树家那排小独院要是13套,不管从左边数还是从右边数,总数不到他家。”
“那女的已经招了,说高榆树家的灭门案就是她干的,但是……”
司不苟顿了一下:“虽然高榆树家被害的七个人都是老弱病,但好歹大大小小也是七个人。哪怕那女的手里有木仓,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七个人全控制住。所以我怀疑,那女的应该还有别的帮手。”
“估计他们是分开走的,那几个家伙挺幸运的,没遇见你。”
“你太瞧得起我了。”
不想说话的高兴忍不住道:“幸运的是咱们,要是他们几个都有木仓,倒霉甚至丢命的应该就是咱们仨了。你要是死了好歹还能给你评个烈士,高榆树有单位应该也有抚恤,而我一个个体户……”
“小高同志,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削好皮,司不苟把苹果递给高兴,道“估计他们最多也就三四个人,别看我老司喝了不少,但我干翻一两个还是没问题的,剩下的你包圆了。就凭老弟你在我们支队练这仨月,我相信你能一打十。”
“大哥,拜托。”
高兴啃了一口苹果,无语道:“人家汤姆有木仓的好不啦。”
“有木仓怕什么?”
司不苟指着他那一进病房就脱下来的军大衣,道:“我的配木仓也是64式,那玩意体积小、重量轻、后坐力小且便于携带,但是威力太小,只要不打到要害部位,你中几木仓都没问题。”
“大黑星是比64式的威力强很多,但那玩意儿后坐力太大,哪怕是就离个几米,想打中个大活人都不容易,毕竟活人是会躲的啊。”
“你汤姆才中几木仓。”高兴黑人脸。
“小同志,不要这么迷信嘛。”
司不苟笑笑,继续说道:“我第一次拿到64式手木仓,就戏称这玩意儿最大的用处就是对着太阳穴自杀用。凭老弟你的体格,冬天穿得又厚,想用64式手木仓打死你,估计一个弹匣不够。”
“我汤姆今天非死这不可吗?”高兴怒了。
“发什么火儿啊。”
司不苟单手接住高兴砸过来的枕头:“我中木仓,我中木仓还不行吗?我要是真中了几木仓不死,那二等功就能变一等功,搞不好我能越级提拔当上总队长。就算当不上,我肩上牌牌也能变成两毛四。”
“你汤姆真是要官儿不要命啊。”高兴骂道。
“你说对了。”
司不苟道:“像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子女,只有官职才能体现我们对家里的重要性,爬得越快才能获得更多家里的资源支持。”
“其实都怪我妈。”
“我野战部队的营长当得好好的,我妈怕我上战场,就让她哥把我从野战部队调到武惊。我原来那个野战部队84年去老山参战,我要是带队上前线,没准儿现在肩膀上已经扛上了一颗金豆豆。”
“没准儿你跟秦钢一样也变成了死鬼。”高兴毒舌道。
咒人嘛,谁不会啊。
“大钢子是个好样的。”
司不苟又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马革裹尸是军人最高荣誉,他死在了战场上,我们大院出来的孩子们爬得再高,提到他也得尊称他一声钢哥。哪怕是我们上一辈儿,看到他的遗像也得敬个礼。”
“命都汤姆没了,要那身后虚名有什么用?”
高兴把苹果啃得咔咔响:“三十多岁就汤姆没了,多亏得慌啊。”
“你不懂。”
司不苟低下头:“我们这些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院子弟,打小就什么都不缺,物质享受对我们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儿,我们追求的也就剩下那点儿虚名。我最崇拜的英雄就是冠军侯霍嫖姚。”
“霍嫖姚,赵充国,天子将之平朔漠。肉胡之肉,烬胡帐幄,千里万里,惟留胡之空壳。边风萧萧,榆叶初落,杀气昼赤,枯骨夜哭。”
“将军既立殊勋,遂有胡无人曲。我闻之。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但令一物得所,八表来宾,亦何必令彼胡无人。”
不愧是见过血的军人。
一首《相和歌辞·胡无人行·霍嫖姚》,如果让高老板这个沾满铜臭味儿的个体户念,肯定念不出味道,但是从司不苟嘴里出来,高兴听出了杀伐之气。这股子杀伐之气,让人热血贲张。
果然。
高兴也念起了关于霍嫖姚的诗:“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
可是没念几句,他就念不下去了。
不是高兴记不住诗词,而是他念不出司不苟刚刚那种气势。
“duang~”
病房门被狠狠地踹开,高小小冲了进来:“你们为什么要请我哥吃饭。如果你们不请我哥吃饭,我哥早早就回家了。他要是在家,我嫂子和侄子侄女们也不会惨遭毒手,你们这俩害人精。”
“你说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司不苟腾地站起来:“你哥要不是跟我们俩出去吃饭,他现在应该也变成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