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能量过度释放后的焦糊气味。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被眼前的一片狼藉和沉重的代价压得喘不过气。
凌衍靠在唯一还算完好的墙边,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呼吸有些急促。他左手按着右肩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那里深色的衣物被划开一道口子,隐隐有暗红色渗出。刚才为了瞬间冻结那个猎犬首领,硬抗了另外一名队员临逃窜前的偷袭,伤口不深,但显然影响了状态。
时砂的情况更糟。她被林晓半抱着,瘫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修复被强行打断带来的能量反噬,加上记忆洪流的二次冲击,让她的精神变得极其不稳定,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破碎的词句,一会儿是“阿雅……快跑……”,一会儿是“指针……偏了……要修正……”,新旧记忆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看得人心揪紧。
林默自己也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脑袋里像是有一千根针在扎,维持能量稳定的反噬和刚才拼死战斗的消耗叠加在一起,让他连站着都觉得费劲。林晓稍微好点,但小脸也煞白,扶着时砂的手微微发抖。
苏婉从角落里颤巍巍地爬出来,看着破败不堪的地下室和受伤的同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短暂的寂静被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打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放在地上、那个刚刚引导了修复的金色沙漏,表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个沙漏。
紧接着,在几人惊愕的注视下,沙漏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作一小堆黯淡无光的金色碎片和普通的沙砾。
象征着时序会指引的“信标”……碎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绝望感笼罩下来。失去了它,以后该怎么寻找裂痕?
然而,就在沙漏彻底碎裂的中心,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芒亮了起来。
光芒中,一个比之前任何坐标都要清晰、稳定的立体影像缓缓浮现——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而宏伟的石制观星台的全貌,旁边还标注着精确的经纬度,甚至还有一个淡淡的时间标记。
凌衍强忍着伤痛,快步上前,凝神看着那个坐标影像,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比刚才面对“时针猎犬”时还要严肃。
“果然……是这里……”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这是什么地方?”林默撑着疲惫的身体问道。
“千年古观星台,‘窥天仪’所在地。”凌衍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坐标,“它不是普通的古迹。在古代,它是少数几个能与星空共鸣、微弱感应时间潮汐的特殊节点之一,曾被时序会的前身用作重要的观测点。”
他的语气愈发严峻:“这个裂痕的规模和重要性,远非博物馆那个小打小闹可比。如果让织网者在那里成功锚定一个巨大的‘错误’,产生的扭曲波动足以像巨石投入池塘,掀起波及整个区域时间线的惊涛骇浪!甚至可能……直接撕裂出一道可供他们大规模干涉历史的缺口!”
他转头看向林默几人,眼神锐利:“‘时针猎犬’的突袭,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们修复小裂痕,更可能是调虎离山,或者是在为对观星台的大动作做最后的清场准备。”
林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刚解决一个麻烦,一个更大、更致命的危机就摆在眼前。敌人像跗骨之蛆,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他看着虚弱不堪的时砂,碎裂的信标,受伤的凌衍,还有惊魂未定的林晓和苏婉。
疲惫、伤痛、资源匮乏……他们拿什么去阻止织网者在那个千年古观星台的动作?
凌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沉声道:“信标碎了,但坐标已经出现。这是时序会留下的最后指引之一。我们没有退路。必须在织网者完成他们的仪式之前赶到那里。”
他顿了顿,看向时砂,眼神复杂:“她的状态很糟,但她是唯一能真正修复那种级别裂痕的人。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她尽快恢复过来,至少……要能再次引导时间的力量。”
新的坐标像一盏催命的灯,在废墟和伤痛中亮起。
希望仿佛随着沙漏一起碎裂了,但责任和危机,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沉重。
前路,通往那座风雨飘摇的千年古观星台,通往一场似乎注定无比艰难的守卫战。